庾献对前线的情况一点也不乐观。 季孙氏的大夫和士兵们,能不能认可自己两说,就算掌握了季孙家的兵马,但是一盘散沙的城邑大夫们,以及季孙家的那两个堪称乌合之众的小弟孟孙氏和叔孙氏也不是省油的灯。 庾献回头看了看战车上那些墨门的三代弟子们。 这些人都有一定的兵法基础,说起纪律性和意志力,更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 但是兵员的话…… 庾献大声叫道,“停车!”
为庾献御车的孟胜赶紧扭头,“师叔,怎么了?”
庾献向白书画问道,“我可以在鲁国四境征召士兵吗?”
白书画闻言连忙摇头,“恐怕不行。”
庾献听了,反问道,“咱们不是在为鲁国而战吗?”
白书画闻言一怔。 庾献已经断然说道,“我们墨家为守护四境百姓而战,难道四境百姓就不能为自己而战吗?如果他们愿意接受我们墨家的守护,那就让他们站出来。如果他们连自己都不愿意救赎,我们墨门还何必在这里浪费热血。”
庾献说完,在战车上大呼一声,“各位随我去四境募兵!”
追随庾献的诸多墨门弟子,来之前都听了告诫。 知道这次军事行动完全以庾献为主,当即大声应和道,“遵命!”
陪同的季孙氏子弟见车队停下,赶紧过来询问。 听说庾献要在四境征兵,一脸狐疑的问道,“这里不是季孙家的封邑,没有国君的命令,这能行吗?”
庾献一脸的平静,“试试看吧。”
随即数十辆战车浩浩荡荡的调整了方向。 庾献带着墨门弟子在四境奔走,对询问的百姓直言不讳。 听说这是墨门的战争,许多被墨门帮助过的百姓都慨然应命。 如果墨门赢得这场战争,主导鲁国的国政,那绝对是四境百姓梦寐以求的事情。 庾献奔走了三日三夜,募集到大量的青壮百姓。 庾献去掉所有的独子,又去掉体弱的,最后得到了三千精壮。 庾献以季孙氏的名义公布了赏赐,随后以短刃胁迫,让季孙家的子弟一脸苦相的承诺下来。 随即,庾献带领着这支兵马进发,直接向季孙氏的卞邑而去。 卞邑原本叫做卞国。 当初周天子姬发分封诸侯的时候,将周公姬旦封在鲁国,周文王的第六个儿子姬振铎封在曹国。 周公和曹伯是一个娘生的同胞兄弟,很是相亲相爱。 因此鲁国和曹国的关系也极好。 周公因为要辅政,无法离开成周,就让自己的儿子伯禽做了鲁公。 鲁公伯禽出于照顾亲族的考虑,就把离国都不远的卞邑分封给了曹伯的一个儿子,爵位为子爵。 在之后的历史中,卞子一直世代忠诚于鲁国公室,为鲁公征战。 崇尚勇武的卞国出了很多猛士,比如刺虎的卞庄子,以及暴躁而强大的子路。 季孙氏执政之后,为了削弱公室的力量,在季武子那一代覆灭了卞国。 卞邑因为有着完备的防御,和丰富的收藏,因此被季孙氏占为己有。 庾献带着兵马直奔卞邑,随后几乎是半强迫的让季氏子弟打开府库,将那些青壮武装起来,随后犒赏三军。 跟着庾献行军的是季宁的长子,也是季孙氏的长房长孙季承。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对庾献说道,“吴卿,你这是何必?现在局面这么紧张,就算是我向父亲请示,他也必然会答应的。你这样强横,让我情何以堪。”
庾献厉声说道,“兵贵神速,顾不了许多。何况,我是头次领兵,率领的又都是没上过战场的百姓。我的锐气不可轻泻。无论谁阻挡我,只有死路一条!”
季承听的胆寒,不敢再动摇庾献的心思。 庾献草草的将士兵们训练了一番,申明了旗鼓号令。 他原本计划着用这一支新生力量去改变形势,谁想到,就这么短短的几天,前线的局面,竟然再度恶化。 鲁国的联军在殴蛇大败,退走遂邑。 而原本应该在阐邑接应的季孙氏兵马,竟然不顾盟军的死活,转而走保郕邑。 这让孟孙氏和叔孙氏暴怒不已,就连各个城邑的大夫们也都愤而离开,各自退走自保。 眼前糟糕的局面,让所有人都觉得,鲁国这次只有死路一条了! 如果鲁国战败,凭借鲁公的身份,不失为一小封君。可是三桓这样的乱臣贼子,必然要被齐公斩尽杀绝。 季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在他看来,若不是庾献耽误了时间,必然能够及时赶到阐邑。有他们坐镇,哪里会发生弃盟友而不顾的事情。 前线的局势,也不至于因为殴蛇之败,糟糕到这种程度。 季承让人把前线的局面,火速告知了庾献。 谁料庾献听了之后,除了暴喝了一句“滚”,竟然没有任何的举动。 要不是进入战争状态的庾献,身上的凶意太盛,随时有暴走的可能,季承恐怕早就忍不住发飙了。 谁料。 还未等这波兵马,做出进一步的计划,来自鲁国公室斥责的使者,已经到了庾献的大营中。 庾献劫夺百姓为兵的事情,震惊了鲁公。 鲁公特意派使者带人来捉拿庾献回鲁国都城。 季承赶紧带着季孙氏的几位大夫往中军大帐赶来,无论庾献如何混账,他们都得尽全力保住他。 这个墨家公认的军事天才,现在是他们季孙氏唯一的希望。 于此同时,庾献也审视着堂下嚣张的鲁公使者,对白书画说道,“师兄,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目光清明,丝毫没有被情绪所支配的意思。 “额……”白书画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现在的局面已经很糟糕了好吧! 前线崩溃,又有鲁公掣肘。 无论如何都谈不上什么机会吧? 庾献淡淡的说道,“现在局面这么糟糕了,季孙氏只能依赖我了,他们的力量如今才算可用。我之前犹豫着,一直舍不得杀季承,如今鲁公正好送来一个足够分量的祭品……” “嗯?”
白书画诧异。 就在这时,跪坐在席上的庾献猛然暴起,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向那使者斩去! 季承正带着季孙家的大夫走到中军大帐外。 就见里面火光晃动,人影交错,随着一声惨叫,一道鲜红的血猛的溅到薄薄的帐幕上! 季承吓得冷汗横流,两股战战。 庾献猛的推开帐幕,毫不在意的看了季承一眼,将鲁公使者的人头狠狠扔在地上。 随后鼓动大口,用力向前吹去。 气流卷动,浓重的雾气遮蔽了月光,很快将整座军营笼罩在里面。 所有勾连此处的天机,倏然中断! 在曲阜、在卞邑、在殴蛇、在临淄、在遂邑、在郕邑、在长勺、在即墨,许多闭目沉思中的人,都缓缓睁开了眼睛。 风云动色! 那支被所有人所注视的鲁国援军,悄悄失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