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我要过了。”
鹿桐眼圈红了：“他们不给我，我想要解约，他们就要我赔付违约金……我还有一年才到期，只能先忍着。”
晏筠低声对田椒道：“圣远传媒就是这么不要脸，被他们坑的人数不胜数，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当初签的合同就有漏洞，就算起诉也没用，她这样选择没错，忍一年走人，将来在别的地方还是能挣到钱的。”
鹿桐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看了眼后连忙道：“我爸打电话给我了，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之后我再感谢你。”
田椒说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鹿桐又道了好几声谢，便急匆匆的离开了。晏筠道：“没想到你还挺有正义感的。”
“不是正义感。”
田椒说：“只是想到了我自己。”
“嗯？”
晏筠好奇道：“你跟她的经历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我妈生病，我选择退学，村长的儿子来找我。”
明明也就是不久前的事情，此刻看着花园的明媚阳光，田椒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轻声道：“他说愿意给我五千块当彩礼。”
“如果当时田家没人来接我，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即便那一次我逃掉了，我也无法确认之后我会不会为了我妈答应他。”
说到这里，田椒叹口气：“有时候吧，我觉得好像这世上所有的倒霉事都让我遇见了，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现在就过得挺好的，所以看见她，我就希望她也能过的好点儿。”
晏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很能跟人共情。”
“要考虑来演戏吗？来钱确实快，到时候你用成捆的五千块砸死那村长儿子都没问题。”
田椒有点心动，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晏筠：“那你负责说服裴先生吗？”
“……”晏筠道：“我忽然觉得其实你不太适合娱乐圈，娱乐圈太乱了，而且共情式的演技对精神损耗很大，还是算了。”
田椒撇嘴：“怎么一提到裴先生你就怂了啊。”
晏筠：“你不怂？”
田椒：“……怂。”
……因为有万亿少女的梦陪伴，田椒这天过的还不错，吃过晚饭后裴行川才回来，带来一阵凛冽森寒的气息。见他进来，田椒赶紧放下手中的平板，道：“裴先生，我想问你件事。”
“嗯？”
裴行川脱下外套，随意道：“说。”
田椒：“你觉得我进娱乐圈怎么样？”
裴行川一顿，走到床边，用手指捏住田椒下巴，迫使她抬头，道：“应该没人会喜欢满脸疤的小朋友吧。”
田椒鼓了鼓腮帮子，有点不服气，裴行川却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除了我。”
田椒：“……”裴行川这人真的很烦，都让人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了。“对了，给你带了点礼物。”
裴行川拿过旁边的纸袋子。田椒立刻来了精神：“什么礼物？”
裴行川从袋子里拿出一叠卷子：“各科考试的练习卷。”
田椒：“……”田椒直挺挺的躺下去又坐起来，小脸皱巴巴的接过卷子。小镇子的教育水平落后，田椒现在跟A城的高中生比还是差了一截，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高考，她必须抓紧练题才行。裴行川把小桌板给她升起来，枕头垫好，让她有一个相对舒适的做题环境，田椒痛苦的抱住脑袋：“裴先生，你以前读书的时候也这样吗？”
“怎样？”
裴行川看着田椒：“变成狼人模样？”
“……”田椒道：“被语文折腾的云里雾里，被数学搞的死去活来，被物理忽悠的到处翻书，被化学……”裴行川打断她：“没有。”
田椒怀疑的看着他：“每个高中生都会崩溃，你肯定也会，毕竟学习压力那么大。”
裴行川慢条斯理道：“我是一路跳级加保送，从来就没有感受过所谓的学习的压力，所以，我真的不是很明白，只是考试而已，为什么要崩溃。”
“……够了。”
田椒说：“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真的，再说下去我们就不一定能友好交流了。”
裴行川轻笑一声，揉揉她脑袋：“好好写，写完了让人给你买蛋糕吃。”
“一言为定？”
田椒眼睛立刻亮了。“当然。”
裴行川道：“我从不骗小孩儿。”
田椒才不信这套，伸出手指道：“拉钩。”
“……”裴二少哪怕是最幼稚的年纪也没跟人拉过勾，但看着小姑娘满脸希冀的模样，他还是缓慢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指。田椒立刻勾住他，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是小狗！”
裴行川：“……嗯，是小狗。”
田椒满怀希望的做卷子，他就靠在桌子边散漫的看一些文件，并不怎么上心，等池槐来收文件的时候，只见上面全写着写“垃圾”“实习生？”
“做出来自己看过吗？”
“知道做的不行还拿来给我看？”
更垃圾些的策划案，裴总批语都懒得写，直接打了个问号。杀伤力不高，侮辱性极强。田椒没做完卷子，但也得到了小蛋糕的奖励，她去洗漱后躺在床上，却一直盯着裴行川，裴行川动作一顿：“怎么，还有事？”
田椒不说话。裴行川：“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
田椒这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睡觉。裴行川看着窗外万家灯火，冷月高悬，星子零碎，长风千里。似乎是在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隔着玻璃冷眼俯瞰世相离合。那时候，很多故人没有离世，很多不可挽回的事情也没有发生。但终究一切都像是天际最后一抹余光迤逦沉入地平线，消失的无影无踪，当年流尽了鲜血的人，如今连名姓都不为人知。裴行川收回视线，拉上窗帘，田椒已经睡熟了，脸颊与枕头接触的地方挤出一点肉，绵软可爱。裴行川手指拂过她纤长的睫毛，在她眼尾轻轻一点，轻声道：“好梦。”
“祝你也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