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吗？”

鹿溪将一勺粥喂到鹿玉梅嘴边，鹿玉梅闻到香味，喉咙率先滚了滚。她通红木讷的眼睛抬起，看向鹿溪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鹿溪，这就是你找的好男人。”

鹿玉梅真是个硬骨头，她分明已经看清形势，却还死不妥协，甚至在女儿主动给她台阶下的时候，她还要嘲讽女儿笑话女儿。鹿溪握着勺子的手指缓缓收紧，她并未生气，她还勾起唇角笑了下，“比起你一直逼我嫁的，我觉得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

这气氛，王建兴要窒息了，他受不了，跑外面透气去了。商礼倒是一直很有耐心的在床尾站着，虎视眈眈盯着鹿玉梅。鹿玉梅神色苍凉，她已然到了穷途末路，但就是不肯认输。她抬眼看向商礼，目光轻蔑，“我那天跟你说的，你难道一点都不曾怀疑过吗？”

鹿溪手里的勺子跌回碗里，她不由也看向商礼。商礼不说话，鹿玉梅就越发得意，“你可不要被鹿溪给骗了，她狡猾的很，连我这个妈妈都能被她给耍得团团转，你又才认识她多久。”

鹿溪将碗轻轻放回床头柜，她人生头一次疯狂血腥地想，她妈妈或许真的活够了，是该死了。不，应该在爸爸出轨的那天就死去，连同妈妈生下的她，一起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你真可怜。”

商礼在鹿玉梅越来越得意的目光中，冷不丁地笑了下，“你被男人抛弃，你就要把所有痛苦加注在你女儿的身上，你这样失败的女人，也只能像个疯子一样丧心病狂的拉所有人下水，可你现在看看，你周围有谁活得和你一样？嗯？鹿玉梅，只有你。”

商礼的残忍一向名不虚传，“鹿玉梅，只有你，真可怜。”

鹿玉梅大口喘息，瞠目结舌。鹿玉梅要疯了，她无法接受别人说她被男人抛弃，她无法接受别人说她失败，她更无法接受这个别人还是她女儿的丈夫。“我不会承认你的，你永远都别想让我承认你！”

鹿玉梅愤怒地胡乱抓着枕头往商礼身上砸，可绝食让她浑身无力，枕头在她手里重如千斤，她还没提起自己就先倒下了。“啊啊啊啊……”鹿玉梅发出了悲愤地尖叫，她躺着起不来，挣扎间她枪头一转开始诅咒鹿溪，“你不可能会有好下场的，你嫁给他这种人，鹿溪，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商礼大步上前将手脚冰凉的鹿溪抱进怀里，“走。”

他不会再让鹿溪靠近这个疯女人了。“护士，给7号床的病人打镇定剂，她现在神经错乱，先让她安静下来。”

商礼朝听到动静跑进来的护士扬声，“叫医生过来，快点！”

护士被商礼浑身骇人的气势吓住了，掉头就往出跑，嘴里还胡乱应着，“知道了知道了，好的好的。”

商礼带着鹿溪走出病房，鹿溪脸色煞白，妈妈的话，犹如淬了剧毒的乱箭射在她身上，她好疼，每一寸肌肤都鲜血淋漓溃烂生疮，她觉得她的心脏已经被无情碾碎停止了跳动。“她、她为什么要这样。”

鹿溪一口气上不来，眼前发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发出泣血地呜咽，“她、她是我妈妈，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鹿溪浑身一软，倒在商礼怀中。病房里护士进进出出，鹿玉梅的鬼哭狼嚎并没有持续多久，王建兴从医院外面回来时，鹿玉梅已经被打上点滴，睡了过去。听病房里那些人的讲述，王建兴浑身冒汗，知道再想让鹿溪离婚和王军在一起，是完全不可能了。“好点了吗？”

病房外的长椅上，商礼给鹿溪又喂了点水，“你妈没事，就是情绪太激动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鹿溪湿润的眼睫颤了颤，虽然心里悲恸难当，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她坐起身，深吸了几口气，刚要说话，就被商礼又搂进怀里。商礼叹声道，“我之前说话重了点。”

鹿溪摇头，“没有，你只是一向打蛇打七寸，我妈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我爸的出轨和她的失败。”

商礼说：“她把你养大，足以见得她也是个刚强有毅力的女人，以前条件或许不好，她受累了，可现在你有本事养她，她应该清醒地享受她该有的美好时光。”

商礼不是很理解一个女人把生命里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这样一旦男人叛变，女人就会生不如死。女人明明可以活得更潇洒更灿烂。“我也经常这么劝她，但她固执己见，我爸的出轨，成了她永恒的噩梦，她深陷噩梦无法自拔，我救不了她。”

鹿溪妥协过，忍让过，服软过，反抗过，再崩溃，又绝望，她曾试着和妈妈共沉沦，可她终究不是妈妈，无法明白一个男人的背叛，为什么就能让一个女人永远歇斯底里不得安生。“商礼，我妈诅咒我，说我嫁给你这样的男人，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你觉得，你会背弃我们的婚姻吗？”

“不会。”

商礼回答的很果决，好像这个问题生来就只有这一个答案。鹿溪笑了，她站起身来，朝商礼伸出手，她说：“商礼，我们之间也存在着很多问题，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分开，没关系的，你放心，我不会像我妈一样，我对生活抱有最美好的热忱，哪怕没有你陪着，我也一定能好好生活下去的。”

是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人有义务一定要一直陪着某个人，人呢，生来孤孤单单，走时也孤孤单单，所以任何一段时光的陪伴，都是上天恩赐，坦然地享受当下就行了。“不会有那一天的。”

商礼拉着鹿溪的手站起来，他摘掉墨镜，让鹿溪可以清晰看到他的眼底，他温柔的指背轻轻顺着她额前的头发，“只要我们不轻言放弃，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鹿溪贪恋他指尖的温暖，忍不住往他手上靠。诺言不可信，因为随时都会变，但商礼眼中这一刻的笃定坚毅，她会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