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了，汽车停在曾家岩共党办事处街口。

　　街上的路灯熄灭了，所以他的到来很刺眼，警卫早已经默默警惕起来。

　　有些事他也无奈，就像清理国党内部官员，原本老陈给的指标是三千人。他相信整个国统区凑点公正廉明、恪尽职守的人并不难。国党内部也并非全都是那般贪得无厌，总有一心做事的。但他知道老陈真正目的，背锅清理不算还要被要挟。为什么这么说呢？那就要看看三千如何变成一千这个数字。

　　人有时候需要做出选择，老陈已经给他准备好答案，二选一。

　　所以，他也只能做出割舍，换取到千人名额，也算违背心意做出的决定。

　　他知道，就算自己默默付出多少也不会换来感恩，更多的是不理解甚至是仇恨。

　　然而他却无法跟任何人解释，只能自己承受。

　　所以他最近感慨很多，从此分道扬镳非他所愿。

　　静静靠在车身吸着烟，注视着窗台那道熟悉的身影。也许今后再也没有机会见一面，再多看一眼，跟过去画上完美的句号。

　　从此，各自安好。

　　“你来了!”

　　墙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相同的场景如同三年前自己刚刚来时一样，恍如隔世。

　　“首长说过，感谢你的付出。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你会做出伤害组织的事情，知道你也出于无奈，让你心里不要有负担。首长说，只要真心为国为民就是自己同志，哪怕你在国党，在南京，亦或者在东南亚某处都是自己同志，同志不一定要同一个组织，只要心灵相通天涯咫尺一念之间。”

　　熟悉的嗓音，充满温度的话语，再看那道高大的身影，让他久久愣杵，直到香烟燃尽烧到手指才唤醒。

　　即是相逢亦不识，从此相逢是路人。

　　褚文昊扔掉烟头拽开车门取出准备好的档案袋，沉默来到黑暗处，声音些许沙哑道：“这是一点歉意，请收下。感谢你们首长的理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把自己仅剩的全部家当奉送，表达歉意也好，什么都好，总之，就这样。

　　………………

　　27号的中午，刘瀚辰把消息送到方寸山，人已经找好。

　　“国党参谋部机要室秘书刘琳，女，三十五岁，国党陆军上校军衔，负责战略计划归档保存工作。她有机会接触到最新制定的战略计划，个人资料也给调查清楚了。喜好珍珠宝石，高档舶来品，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调的女人。丈夫在训练总监部担任科室主任，个人喜好…孩子跟老人都在成都，家里只有两人。”

　　“今晚静雅有个酒会，是特意安排训练部组织，她丈夫得到邀请很可能带她去。目前就是这些信息，该怎么做你让影佐想办法，我不想在掺和，最好尽快离开山城，否则一旦消息泄露我们谁都跑不了。”

褚文昊把收到的资料交给白箬，一大早参谋部召开会议他们已经获知，说明澳门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而且宋希濂的军队已经抵达郴州城，开始休整不出意外明天会发起对广州的进攻，影佐已经连续催促两次了。

　　白箬神情严肃接过：‘“我马上发电上海，并询问后续事宜。”

　　滴滴滴……

　　上海梅机关。

　　影佐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急等准确情报。国党十万军队抵达郴州，到底是从广州东面的新丰进攻呢，还是从西面的肇庆进攻？两地相隔很远，两万军队应对十万国军当然不怕，关键要分兵，还要注意国党第四战区的十几万军队。

　　两万对二十万，怎么算兵力也捉襟见肘，无奈从南方军急调一个陆军师团兵力，以及海军驱逐舰跟海军陆战队总计三万兵力。五万面对二十万不分兵当然没问题，分兵就麻烦了，而且担心西班牙在后面使坏，好歹驻扎几千士兵，海军实力尚算可以，就怕脑袋一热火中取栗。

　　“报告！”

　　“进来。”

　　见秘书拿着电文进门，急道：“是不是山城的电文？”

　　“嗨！”

　　“山城刚刚传过来电报，请将军过目。”

　　影佐一把拽过打开翻阅，等看完来到办公桌前提起电话打给南京，把收到的详细资料汇报，并询问褚文昊跟白鸽安置事宜。

　　电话里沉默片刻：“这件事我会安排直属特工来处理，梅机关不用管了。帝国军部已经做出决定，尽快占领澳门，暂时委任褚文昊维新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组建一个伪军团担任其长官，兵力有广州地方伪军组成，今天下午会集结珠海。你马上传讯命令他今晚抵达珠海接手，负责占领澳门事宜。”

　　“这件事跟帝国没丝毫关系，属于支那单方面向西班牙发起进攻，梅机关要在上海主流媒体上做引导，成败他自己负责。梅机关情报机构可以提供相应的情报协助，至于时间他自己掌控最好是一星期解决。总之，保证西班牙不会背后突然出手，影响帝国前线部署应对国军！”

　　“嗨！”

　　影佐挂掉电话沉吟道：“记录，大本营擢升褚文昊维新政府军事委会委员，组建伪军师团担任其长官司令，负责对驻守澳门的西班牙发起进攻。今晚十点前抵达珠海，处理相关事宜……”

　　“另外，通知汪季新准备一万套伪军所有后勤物资，最重要旗帜、军服以及显示维新政府所有物件，安排运输机今晚六点前抵达广州，武器弹药无须准备，帝国会提供一部分。”

　　“安排川岛暂时去珠海，负责协调梅机关特工协助占领事宜，并掌控中间尺度。不允许褚文昊打着帝国旗号跟西班牙对战，要打就打维新政府旗号对战，安排各国记者随军记录采访，并转达各国在北圻领事馆复议。此事于帝国毫无关系，要打要杀自便，帝国不希望国际方面传出丝毫诋毁声音！”

　　“嗨！”

　　………………………………

　　“伪…伪政府军事委员，伪军司令长官？”

　　褚文昊听白箬念叨完震惊的张大嘴巴，带兵打西班牙这个占领澳门的小邦国当然没问题，关键自己要的是日军精兵，怎么换成汉奸士兵了？自己真成了实打实的汉奸司令长官。

　　白箬妩媚偷笑：“那不是你自己申请的吗？如今阪垣将军都满足你了，只是质量差点你还想怎样？”

　　“那是差一点吗？西班牙好歹驻守几千士兵，军事实力不容忽视。不行这事你在跟阪垣将军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给我派两艘巡洋舰护驾。”

　　“要问你自己问，大本营命令你今晚十点之前抵达珠海，我要收拾东西安排一点事。你也安排安排，这次离开山城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够回来，告个别吧。”

他知道褚文昊舍不得离开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这次离开估计要很多年以后才能回来，到时生死难料。

　　褚文昊点点头，起身收拾一下，“你也去吧，小心点。”

　　估计白箬要跟山城的下属交代什么，他也懒得阻止。这次去一定要收回澳门，不能让他继续在外流浪，哪怕死在那里！他还要跟老孔、老陈打声招呼配合他行事。另外山城及四川粮食生产等等问题都要有个交代，自己能不能回来还有未可知。

　　……………………

　　下午四点，所有事情安排好，两人低调来到朝天门码头，没有任何人送行。

　　呜呜呜——

　　当邮轮抛锚启航时，褚文昊站在甲板上静静望着山城，任凭风浪吹起岿然不动。

　　就像回家探亲一样，来山城不过五天又要离开了。

　　啊—故乡，我再一次辜负了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见了，我的故乡。

　　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水，总是在他身后怒吼。

　　他要去武汉，坐飞机去珠海，去组建伪军收付国土。此去他心中畅然，怀揣着跟以往都不似相同的心情，大踏步迈向自己的国土，胜利属于他，属于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