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乡，英雄冢。　　美人在怀狗熊也会伤情，苏亮紧闭双眼，看似早已入眠，实则耳聪目明，一直盼着此刻。　　摩尔斯电码在大雨磅礴的夜晚响起，一个激灵起身，悄悄来到铁门后面。眼角扫到床上翻身的小凤仙，单指轻挑，同样敲响铁门，时急时缓，未有一言，却把想传递的消息传递出去。　　苏亮长舒一口气，眼神里有释然，几步回到床上，粗鲁折腾起小凤仙，春色无边与外界不尽相同。　　“哦，二姐你来了，睡着了。”

朦胧中林三感觉身边有人，却听：“你睡吧，外面大雨磅礴，山上漆黑如墨，万物寂寥，队长不会过来，安心睡吧。”

“好吧，太困了，等我睡醒在替你。”

已经接近凌晨，事情该做的也都做了，总有大忠似伪之人。　　陈府。　　“你说什么！”

陈祖燕脸色铁青，听完汇报完全不相信自己耳朵。　　鲍国平只好再次复述，“江北乱了，上千党国官员半小时之前通通被拿下，都塞进九龙监狱。出手的是检察院法警，警务处、军统三方。”

“混蛋！”

陈祖燕彻底怒了，一袭白色睡袍，捏着烟在客厅里来回渡步，“褚文昊难道疯了！恩，不对啊，没有稽查处的人？”

“没有，就三方。”

“检察院疯了，没有证据随便抓人！警务处跟军统瞎掺和什么？”

既然稽查处没参与，说明褚文昊并没有把证据交给外人。　　“唉，属下找人打听了，检察院、军统都有证据，而且挑明了是褚文昊提供。姜禹竹在山城经营两年，来往的党国官员不知凡几，他是日本间谍，没说的，心思不正，刻意留下证据不难猜测。”

“好好好...”　　陈祖燕气的话都说不明白，“褚文昊！你个左右言之的小人，老子就知道你是个混球！既然答应却出尔反尔...”掐着腰大骂褚文昊逆贼，没点信誉可言。等冷静下来闷闷吸烟，“于大伟抓了吗？”

“抓了！区里有点能量的都抓了，就剩几个可有可无的虾兵蟹将，江北怕是要彻底更换一遍。”

“好好好...好手段！”

陈祖燕眼中射出一道冷芒，他岂能不明白里面的事，姓瞿的跟老孔关系莫逆，要说两人没联合打死他都不信。虽说江北只是区级单位，不能影响大局，却能安抚上面那些人的心，谁没几个知心下属，以点破面，下面动上面也要跟着动。不用说，江北今后姓孔。　　“卑鄙！”

“褚文昊，你给我等着，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陈祖燕恨也只能恨褚文昊，不然恨谁。　　鲍国平知道陈祖燕心思，小声回道：“陈局不用生气，也未必全是坏事，也许明天就是褚文昊的祭日！”

“哦、”陈祖燕愣神望他，“何意？”

“陈局稍安勿躁，且听属下慢慢道来，今晚可不止江北乱，军统出动一个小组，半小时前抓了警备团、城防营、宪兵团士兵。动手的是陈乔杉，陈局知道，他跟褚文昊仇恨难解，一定会把人往死里打，得罪干净把证据夯实，然后再去打三方司令的脸。”

“当真！”

“千真万确！军统手里有证据，听说也是褚文昊提供，抓人没问题。机会就在跟前，陈乔杉岂会无动于衷，应该不介意送褚文昊一程。真假在来一次，所谓事不过三，褚文昊回山城二十天打了三家司令两次脸，哼哼，就算明天躲过去，下次就是他的死期！”

“哈、哈哈、哈哈哈...”陈祖燕仰天狂笑，舒服了，褚文昊真是找死，自己给自己挖坟！跑不了，他很确定。　　“他死定了！”

鲍国平错愕：“不至于吧，稽查处是委座钦定，即便...”　　“哼！”

陈祖燕冷笑道：“你应该知道三个部门的重要性，刘峙乃黄埔大将，罗龙文跟保定系混的，而刚刚调任山城担任党国宪兵总司令的刘镇那是委座拥趸，出身黄埔却不跟老何他们搅合，立场鲜明以委座马首是瞻，理论上天子第一门生，划归给他才对。　　三个部门，牵扯两个派系，而且把委座搅进来，给刚刚到任的刘镇一记响亮耳光，简直不可原谅。”

“党国警备团，理论上在各地区属于最高纪律部门，能节制城内所有武装，像军警宪特都可以。职责是维护党国各地城内稳定，职权是明文规定的，比军统正规。”

“军统什么单位？”

陈祖燕撇嘴没说，鲍国平却心中有数。　　军统抗战前成立就是清除异己，维护上峰正统，说白了就是干脏活的，跟中统差不多。抗战爆发后职责有所改变，职权是军警宪特的纪律纠察，监视里面有没有人跟日本间谍往来，有没有人背叛党国，想要投靠敌人当叛徒。抓日本间谍或鼹鼠，却没有维护城内治安之权，不能节制军警宪特等武装。　　简单说，一名警察要是没有跟日本间谍往来，军统是没权利抓的，但警备团有纠察纪律之权，可以抓。　　“你明白了，这也就是为何戴春风想尽办法在各地警备团占一席，警备团稽查处长有军统特务兼任。稽查处是干啥的？说白了，就是纠察党国军政部门有无偷偷走私或逃税漏税的。　　如此战时，不听话的可很多，不管是党国军中，亦或者政务部门。稽查处说你走私你就是走私，权利之大很难想象，里面的事不能一言而定，总之要想赚钱就要看军统脸色，也是各部门长官不喜欢军统原因之一。　　另外，军统本来没有这么大影响力，却硬生生让各部门都怕，最重要的就是不规矩。”

陈祖燕眼中尽是鄙夷。　　鲍国平明白他的意思，比如军统想掌控某个警察局，其局长本来没跟日本间谍往来，可军统硬是给按上通敌的帽子，抓捕审讯，制造证据，不管真假这个人是毁了。不想被抓就要听话，该怎么做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　　如此不讲规矩，你说谁不怕？战时谁敢给陌生人说情，要真的跟日本间谍往来出了事你担责？何况通敌，无需经过国党军事法庭，国党法院审判，军统直接拉出去枪毙，你说吓不吓人。　　“造成如今威势，跟上峰纵容有关，也跟戴春风心思不正脱不开干系，称之为霍乱根源好不为过。　　褚文昊负责稽查处，上来就对军统下手，原因也在这里。怕是委座知道在不遏制，看似平静如水的党国埋藏着一颗定时炸弹，早晚把党国炸的粉身碎骨。”

陈祖燕幽幽一句。　　鲍国平暗暗点头，事情很复杂，本来各司其职，哪里有问题处理哪里，生生搅进来两个特务部门，全部乱套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了。　　“党国警备司令部乃正统，其地位谁都不可忽略。何况山城乃首府，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褚文昊出手两次，不管是不是他干的，都会归结到他身上。老罗不会在置身事外，必会发声，哼，他说话老陈能不帮忙嘛，拿下绝对没问题。”

“何况，还有个刘镇！党国宪兵司令部是干什么的？那是军中警察，是正统，专管纪律纠察。戴春风自以为是，不讲规矩想在党国军中分一杯羹，安插几千人。可各地军中都配备宪兵团，岂是军统可相提并论的。委座看的清楚，要好好归置军中纪律，依靠军统只能是越来越乱。”

“唉，委座明白，今后要靠宪兵团来稳定局势，把刘镇调任来山城意思很明显。褚文昊不知死活，没开始工作，就给他头上浇屎，恶心刘镇，顺带把委座恶心到，你觉得他还有活路吗？说句恶心的话，军统若是东厂，中统就是西厂，而警备团就是北镇抚司，宪兵团就是锦衣卫。褚文昊搞了个不伦不类的稽查处，有点像司礼监秉笔太监，你说委座该不该把他阉了！”

鲍国平嘴角抽动，被他生猛的比喻恶心到了，那自己也是太监了？　　“再说城防营，其重要地位就不用赘述，山城最后的武装，委座信任刘峙才让他担任城防总司令。你要知道，城防营布置的差不多了，掌控除山城以外十几个县城布防，兵力直追十万大军。堂堂城防总司令三番两次被褚文昊打脸，是可忍孰不可忍，必定会开口附言。”

“哼哼！”

“他褚文昊有死无生！”

陈祖燕高兴，虽然丢了江北却把褚文昊拿下，今后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慢慢来嘛，但此一点就很划算。　　鲍国平吧嗒两下嘴，提醒：“陈局，这事可透着古怪，褚文昊怎么可能不懂其中牵扯，会傻到把证据送给军统跟检察院给自己挖坟？硬说有些站不脚，上峰也能看出个人心思，就算联合也未必能拿下他。”

陈祖燕听到大口吸食香烟沉思，“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中统暂时不要插手，让他们闹。通知下去，暂时不用动了，看看明天形势在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