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啸寒深深地看了一眼江丞,“是,不过前途路远,你会遇到更好的。”
江丞揉腿的动作顿了顿,旋即就恢复了原样,“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风啸寒低头看着弯腰在地上的徒弟,语重心长道,“她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再变。你师兄师姐们在外面多年游历,想必在其他地方也颇多人脉,但他们各个可都没你这样的生意经,你若是得空,最近就在外面勤跑跑,算是帮他们一把。”
江丞知道,师兄师姐们并不是需要他帮助,他们从神医谷出来,各个都是好本事的,即便是单独出去打拼,也不是需要别人帮扶才能生存的存在,风啸寒只是心疼他多年苦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成了泡影,想让他回避。江丞直接坐在地上,许久才开口,“好。我听您的。”
“不过,您稍等等,我在京城这边的事情还需要做个割裂。还有一些东西,需要交给她。”
风啸寒没再说什么,“你们都大了,这些事情自己做主就好了。”
江丞等风啸寒离开后,盯着桌上的账本许久,久远到上面原本的数字都变得陌生,变得模糊,他才放下手里的账本,下意识抹了一把眼睛,才发现掌心一片濡湿。他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府里的管家担忧地迎上来,“江老板,您没事吧?”
江丞只是恍惚看见面前有人,他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温和道,“我没事儿,今日府里吃什么?食材都进了么?”
管家看着他苍白难看的脸色,欲言又止,“都好了,但方才谷主走的时候交代了晚上要过去隔壁吃饭,所以食材又都存储起来了。”
江丞很长时间的愣神,“好。”
他跌跌撞撞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身子一歪。管家猛地冲上去,“江老板!”
江丞撑着管家的手臂,盯着面前的路面许久,喷出一口血来。管家几乎要给江丞跪下,“您这是怎么了?您且进屋里歇着,我去隔壁请了谷主孟姑娘过来。”
江丞用力攥住管家的手,“不用,我没事。不用惊扰师父和师妹。”
管家声音都在颤抖,“您这都吐血了,怎么会没事呢?还是请了……”“我说不用了。”
江丞缓慢道,“你忘了,我也是大夫。我自己也能看病,以后年年岁岁,我都该是一个人。师父不会在,她也不会在。”
再也不是神医谷的时候了,她,不会在了。管家瞬间回神了,这是为了孟萧潇。他一路跟着江丞过来,怕是整个京城的商号都知道孟萧潇对江丞是什么意义。这遍地的商号,虽然尊孟萧潇为少东家,可这半壁的江山,没有江丞在这打拼,那便是什么都没有。他们都以为,江丞和孟萧潇最后会终成眷属。可如今看这样,怕是分崩离析了。管家着急道,“孟姑娘怎么……”江丞一个眼神过去,瞬间就把管家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江丞慢条斯理道,“不管我们怎么样,她依旧还会是你们的少东家。我在或者不在,她在这说话都算。”
就算他们成不了夫妻,却也是兄妹。“你看着满京城的商号,我只是经营而已。里面的钱款进出,都是她的。甚至很多人,都是为了报恩,才会在出现在商号里。”
江丞话说的严肃,管家不敢再说。江丞撑着身体站起身,“你去忙吧,我出去走走。”
他缓慢地迈过门槛,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来来往往有熟悉的陌生的人,很多都是生意场上有往来的人,看见他都要招呼一声,“江老板,许久不见您了。”
江丞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机械地回应,“最近家里忙了一些。”
有人随口道,“是喜事吗?”
江丞表情顿了顿,“嗯。”
那人道了一句恭喜,然后匆匆走了。江丞想,怎么不算是喜事呢。孟萧潇孤苦伶仃的,好不容易有了家了,这应该是天大的喜事。他努力让自己笑出来,目光坦然地看着这京城的街道。脑子里有一瞬的恍惚,他虽然在京城许久,甚至也混的人模人样了,却好像从没看清过这个街道。他总是步履匆匆,总是忙忙碌碌。甚至,凌晨的时候出去,夜里披星戴月时候才归来;那时信心满满,踌躇满志,想要在这里扎根立足,想要把孟萧潇在京城里抬得起头。如今这一切,都不需要了。他走到一处摊贩前,这里摆着馄饨凉茶,他从前没时间停留,这次心思一动,忽然停下脚,找了个空的位置坐了下来。摊贩赶忙迎了上来,瞧见江丞,哎呦了一声,立马陪着笑脸道,“江老板?今儿怎么有空?您这是……”从前,即便是江丞,在他们眼睛里也是云中月,是不会在这样的小地方停留的。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吃饭。江丞用帕子擦着面前的桌子,和颜悦色地道,“之前听说你们这馄饨不错,之前总也没空过来,来上一碗。”
摊主喜笑颜开道,“呦,那可真是咱们家的福气,您且等着,小的一定包君满意。”
他的桌子离锅炉很近,入目看去,满眼都是烟火气。他觉得周遭的一切慢慢变得温暖起来。吃完一碗馄饨,摊主死活不肯收钱,人人都听闻江丞是商业奇才,经营下来的商铺都是腾龙起飞。早以前虽然闹出私售军火的事,但摊主说,“我们私下都觉得不可能,您凡事事必躬亲,若真是敌军底细,何必养了慈幼院那些孤儿,又何必拿自己的钱去填那敬老院的坑。我家小子,就是从慈幼院接回来的,他说从前在慈幼院的日子过的很好。您和那里的人还有少东家,都是好人。”
这样仁爱的人,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儿?“您瞧瞧,这不就出来了么?这一碗馄饨,就当小店给您接风洗尘,祛除晦气了!您和少东家以后啊,会一帆风顺,身体康健,福寿百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