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声令下,很快,于绥宁就被侍卫带了上来。面见圣上,当然不能带着帷帽遮挡,所以于绥宁脸上的伤口都暴露在外面。别说皇帝,就连于老太君都惊讶于于绥宁现在的样子,脸上遮掩不住的震惊,颤巍巍地从座椅上下来要去扶于绥宁,“乖乖,你这脸……你这,如何成了这样?”
原本高高在上的遂宁郡主,容貌虽然不是最出众,却也算得上是姿容昳丽。如今不仅仅是形容狼狈 ,原本嫩白的跟鸡蛋一样的脸,好似生生被人扒了一层皮下来,从脸上到脖子上的皮肉都好似溃烂了,隐约能瞧见里面的红肉。看着哪里像是个二八年华,正值青春的姑娘,倒是像极了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的恶鬼。皇帝从前对于绥宁还算是宠爱,一半是因为老侯爷的缘故,一半是觉得小时候的于绥宁,十分的玉雪可爱。如今对上这张脸,皇帝需要很努力才能压制住自己转开视线的冲动,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绥宁虽然早就做好了用这张脸面对一切的准备,但是也没有漏看皇帝严重那一闪而过的惊悚和嫌弃。加上被于老太君这么一问,经不住地有些窘迫,本能地想要躲避遮掩。于老太太扶了个空,却还是毋庸置疑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与奶奶说个分明,这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伤的这样严重,请了太医了么?”
于绥宁看着于老太太眼底真切的关心,心里有一瞬的动摇,但也只是一瞬。因为于兆和已经赶在她说话之前开了口,“奶奶,没事的,是绥宁前阵子贪玩吃错了东西,这阵子没少看太医吃药,已经在康复中了 ,想必过阵子就能好起来。”
于老太君这才放心,“那就好,那就好,一定要请最好的太医,要用最好的药,这些钱,从我这里出!日后我死了,我的那些个老存货,都是绥宁的。”
于老太君这些话,是说给于绥宁听,也是在说给皇帝听。一个是安抚,一个是彰显于兆和日子过的轻简。老太太常年 居住在老宅的佛堂里,成日里除了吃斋念佛,几乎是闭门不出,压根不知道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好巧不巧,现在说这些,刚好就撞到了枪口上。于兆和府上前阵子买了一堆珍宝,用马车拉回侯府,那些珍宝的名字都被人在门口一一唱出来,弄的茶馆说书人都在吹嘘于兆和这个镇远候是个肥差。这事儿不大不小,但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于兆和这些东西就半点不能藏私,只能说是给岳丈家准备的厚礼,替妻子相娇娇抚慰相老的丧子之痛。说轻简?那可真是谈不上。孟萧潇直接没忍住,嗤笑出声。觉得江丞似乎看起来,也不是表面那么温柔纯良。至少这一招出的,不仅让于兆和当时肉痛,余痛还经久不散。听见孟萧潇的笑声,所有的视线,刷地一下就转到了她身上。皇帝更是直接问,“孟姑娘笑什么?”
孟萧潇道。“皇上久居深宫,国事繁忙,大概是不会在意这些坊间的小事,我不过觉得老太太对佛扣仁心,就觉得于家上下都是和她一样的吧。”
于老太太又不傻。孟萧潇这番话看似在夸她,但是明显是话里有话。她忍不住沉下脸色,“孟姑娘这张确实伶俐的很!胆子也大,大庭广众之下,长辈还在说着话,你就迫不及待要张嘴,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教养!”
孟萧潇目光坦然地注视着于老太太,“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孟家的女儿,在遇见义父之前,我确实无人教养,但……却也不至于做出兄妹阋墙的事。”
话题瞬间被转回了正题,于老太太转移话题失败,还被噎了一嗓子,一张老脸一阵青一阵白,怒瞪着孟萧潇,却是对相老道,“老丞相辅佐三代明君,家风清正,娇娇嫁去我于家,也是贤良淑德,温顿端方。怎么老了却不知道叫什么风糊了眼睛,收了这么个不知所谓的养女。”
“说是神医治好了夫人的病,可又怎么知道不是这丫头故弄玄虚,想要飞上枝头当了这个凤凰!”
相老虽然嘴皮子利落,但总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之前,跟个妇道人家不依不饶,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相娇娇气不过。她在于家的时候,觉得于老太太虽然和蔼,但实际上对于兆和和于绥宁都十分骄纵,原本以为至少会做做表面工作,却不想如今两人做了错事,她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把别人拉下来给于兆和和于绥宁做垫脚石,丝毫不反省自己家的错误。她正想站起来跟她理论,门口却先一步传来一道温柔却不失力量的声音,“我女儿是不是故弄玄虚,看我不就知道了,总也不能听老太太您在这信口雌黄!”
众人抬头,就见相老夫人换了一身黑红相间的诰命服出来,神色庄严又清冷,居高临下地看着于家一家。“娘!”
相娇娇起身过去扶着老夫人。相老夫人却是恭恭敬敬在相老爷子面前一跪,“臣妇相氏,参见陛下。”
皇帝看着相老夫人身上的衣服,顿时就叹了一口气,甚至从椅子上下来要搀扶相老夫人,“请起。”
用的是请。原因无他,相老夫人这一身的诰命,有自己挣来的,丈夫给的,儿子相周给的。“夫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皇帝不仅把夫人扶起来,甚至还恨不得给相老夫人行礼,甚至收起了威严冰冷的表情,变得和蔼可亲,像是老人膝下讨人欢喜的子侄。相老夫人微微一笑,“多谢皇上记挂,臣妇很好。”
皇帝看着老夫人确实红润的面色,感慨道,“当年若非是夫人仗义相救,这世上怕就没有朕了,救命之恩,永生难忘。”
相老夫人赶紧起身,“您过奖了,分明是您天子命格,本就不该陨落于那样的前滩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