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女儿伊丽莎白,从小到大都是班里那个最好的。 人生第一个毕业,幼儿园毕业,就是大班小朋友的代表,在毕业晚会上作为毕业班小朋友的代表发言。小学阶段在国内,年年三好学生。中学来多伦多,也是中国学生中有礼貌,数学好,钢琴好的好学生,除了体育竞技类的差一点,比如排球、足球。 “学校为什么让她去一趟呢?”
凯瑟琳不得要领,一夜没睡踏实。 第二天,凯瑟琳早早就起床了,梳洗一番后,她描了最in的YSL的红唇,带上珍珠耳环,穿着黑色小青果叠领的真丝上衣,黑色的细软羊皮半裙,外面是一件Maxmara的经典款驼色大衣,一双齐膝的红底黑靴,配了一只鳄鱼皮的爱马仕。 按照规定的时间,凯瑟琳来到女儿的班主任Ms Anderson(安德森)办公室。 密斯安德森长得高大健硕,典型的白人中年妇女的身材,德裔加拿大人,礼貌教养有加,亲和力不足。 安德森客气地请凯瑟琳坐下,打了电话,请其它几位学校工作人员过来。一起谈话的有学校一个副校长,心理辅导老师,还有一位学校配的翻译老师。 伊丽莎白是个好学生,教过她但老师都很赞赏她,她积极,认真,热心帮助同学,学习上有自己但独特但见解......但最近一段时间来和以前不一样,不快乐,对任何事都没兴趣,课堂上没反应,和同学不说话。她的来自BJ的室友说,伊丽莎白一晚上不说一句话。 有IB课程的私校,通常是入学门槛很高的学校。贝斯曼是加拿大仅有的几家全IB课程的女校之一,学校是从JK(幼儿园)到12年级的全IB课程,当初入学,学校对每一个学生是经过严格考核的。 进入11年级后的IB课程是大学的课程,确实有一定难度,所得学分在全世界的大学都得到认可。每年,学校也都会有学生出现退出的情况。 伊丽莎白的功课一直很好,所以不是学业上的压力。 学校有专门的心里辅导老师,也给伊丽莎白安排了的心里疏导,但没有起什么效果。 早期的抑郁症。 学校意思让伊丽莎白回家住一段时间,和家人一起,妈妈、爸爸多陪陪女儿,同时,定期去看心理医生对她也有帮助。 凯瑟琳越听,心越往下沉,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没有显示出吃惊,或紧张、慌张,她冷静的听完老师但介绍,想了想后表示,等周末女儿回家,自己先和她沟通后再决定。 她大致听懂老师的意思,也明白老师的意思,但她的英语能力限制了她的表达。学校安排的会中文的老师做翻译,但这个老师也只是个香港移民的二代,身高看上去不超过一米五,中文听说勉强,凯瑟琳想说的她也翻译不了,甚至她都不理解凯瑟琳想要表达出来的意见,复杂句全都变成了简单句。所以,凯瑟琳太多的感受是不解和生气! 怎么就会抑郁了?这么优秀的孩子,怎么就抑郁了?还没法理论,也没法探讨。 这不是在国内,在国内不光是老师仰视她,她得给老师上堂课才行,该怎么做也是一条一条的,有理有节,娓娓道来,孩子的问题,老师的更多问题,她们的家庭教养,她们社会地位,她那些不凡的社会关系,旁征博引,哪里轮得到老师开口说她的女儿抑郁?先让老师知道自己工作方式上有什么问题,再怎么加以改进……可是,这里的私校,还真不好说。学校越高级,老师越彬彬有礼,越亲切和蔼......那是可以看得到的和颜悦色,其实……凯瑟琳恨自己没什么可应对的。 开上自己的车,出了校园的车道,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更多的是生她自己的气,气自己没有足够可以和老师理论的英语,甚至也没有谁可以完全用英语替她表达出她的想法。还有贝丝,怎么就几个星期没见,就抑郁了呢,自己之前就怎么没有发现什么呢,还是压根就不是什么抑郁,是这些老外什么事都都冠以抑郁症? 贝斯曼女校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区,周围的建筑都是百年前的欧式建筑,有的是更古老哥特式。这一片是多伦多非常有文化内涵的片区,安大略博物馆,多伦多大学圣乔治校区(St.George Campus)都在附近。街道、建筑、景观,都值得徜徉,流连。以前每次来学校后回家,凯瑟琳都有意识地绕一下,很有成就感地多开一段路,从多伦多最繁华宽敞的大学街,经过皇后公园、多伦多大学,省议会,再开回她所住的高级社区,曾经这一路上有多骄傲和自豪,今天就有多自责,多难过...... 真不知道是为什么,来到这里,让自己陷入在异国他乡泪流满面,孤立无援的境地。 她心里过了一遍这里的朋友,找不到可以说这事的人,又过了一遍国内的朋友,甚至说非常密切的朋友,还是找不到可以说这事的朋友,她要怎么和别人说,自己最骄傲的,优秀的,宝贝女儿贝丝,在多伦多最好的私校里,抑郁了? 况且也还不见得是真得了抑郁症。 凯瑟琳一路流着泪开车回家的。很多年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了。上一次是痛哭流涕,以为天要塌下来了,是二十多年前。她海誓山盟的男朋友,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几乎卷走了公司他可以动用的一切资产,有超过300万元的流动资金,上世纪八十年代的300万元,让公司陷入几乎崩溃的境地。可上一次,父亲还在,还有人帮她。现在,想起最爱自己的父亲,凯瑟琳抬头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看见无比湛蓝的北美天空,没有一丝云,眼泪再一次涌出。 这么蓝的天上,父亲一定在看着她......怎么办哪?! 凯瑟琳把车停进车库,从侧门进了家,泪眼婆娑中,看到前方正门口的一片绿植,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人,她想到元俪,几乎算素不相识,但她认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