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愣了一瞬，片刻后，他低声道：“好。”
赵灵撞开他，翻身上马，策马离去。匈奴的阵地被烧毁殆尽，几乎化为一片废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或身中箭羽或被长剑弯刀所伤，满脸是血，死状恐怖。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赵灵望着尸山尸海，脸色惨白，浑身都在颤抖。“陆渊！”
她跌跌撞撞地行在死人堆中，看到身形相似的就上前查看，生怕是陆渊，也生怕不是陆渊。“陆渊！”
她疯狂翻着死尸，满手都是淋漓血迹，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你到底在哪里啊？”
赵灵声音颤抖，悲痛万分，“你答应过我的你会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你忘记了马？你答应过我的！”
什么前尘往事，我都可以不再计较。我要你回来！我要你活着回来！心脏像是被几十把尖刀齐齐插入，心头像被人硬生生撕裂出一个大窟窿，汩汩流着鲜血。“陆渊，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赵灵不知疲倦，不知自己翻了多久，连自己手臂酸麻、手指疼痛都没有注意到。她只有一个目的：找到陆渊。方才还一碧如洗的天空倏然乌云滚滚，灰暗下来。赵灵眼泪鼻涕一把，在死人堆中拼命的翻找。“夫人，回去吧。”
身后响起周青的声音，他声音很轻，“属下会派人找的。”
赵灵置若罔闻。周青又重复了一遍。赵灵依旧没反应，埋头翻找。周青欲上前，宋延一把拉住他，朝他摇摇头，“算了，就让她找吧。你跟她说什么现在她也都听不进去。”
周青默然。赵灵已经翻了好远，她神似疯癫，自言自语，“陆渊……陆渊……你在哪里？”
周青望着赵灵义无反顾的背影，怅然叹了口气。“轰——”乌压压的天空响起一道闷雷。骤雨瓢泼而至，哗啦啦，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泥腥味。周青打开油纸伞，想要给赵灵撑伞，抬眸一看，发现已然没了赵灵的踪影。赵灵浑身湿淋淋的，半蹲在地上，在雨帘中显得格外弱小。不是。不是。还是不是！赵灵崩溃地抓着头发，无助地大喊，“陆渊，你究竟现在在哪里啊？”
赵灵眸光呆滞的望着大雨冲刷掉自己手上的血，低声呢喃，“不，你一定还活着，你一定活着！你答应过我会活着回来，你是个重承诺的人，一定会回来的。”
她像上了发条一般，一刻不停地寻找。她抬眸，倏然看到死人堆中的一抹衣角，浸满鲜血的黑色衣角与周围的衣服显得格格不入，她眼眸光彩一闪，踉跄地飞奔过去，费劲地将那人翻出来。大雨冲掉他满脸的血，露出一张英俊的脸， 五官端正，剑眉入鬓，脸色如同死人一般苍白。赵灵欣喜若狂，又泪流满面。是陆渊。她抓起陆渊的手腕，探探脉搏，没死，还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她心中大石落地，费力地背着他，正想告诉周青他们，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自己太过于沉浸寻找陆渊，现如今竟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赵灵轻声道：“不怕。只要找到陆渊，就有希望。”
陆渊身材高大，压在赵灵身上，如同一座小山般。赵灵咬紧牙关，背着晕过去的陆渊，艰难前行。一个人翻找太久，本就筋疲力尽，如今背着陆渊，赵灵强撑着一口气，折回去。行了片刻，她方才意识到自己走错路了。飞峰本就是陡峭的山崖，山路崎岖难行。如今又是雨中，赵灵早就筋疲力尽，一不小心脚下打滑，整个人连同背上的陆渊摔到山崖下。四起云雾中，赵灵紧紧抱住陆渊，她望着漫天大雨，缓缓闭上眼。陆渊，若是你我就这般死去了，我亦是甘之如饴。＊“灵儿，灵儿，快醒醒。”
一道温静略带急切的女声响起。女童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娘亲怎么了？”
郑如霜一脸慈爱地望着幼年的赵灵，“灵儿，其实娘亲一直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情？是不是爹爹和姨娘又要赶我们出去？”
郑如霜摇摇头，“关于你的身世。”
她顿了下，“我对外都说我失忆了，其实娘亲并没有失忆，只是选择了避而不谈。”
赵灵眨着黑葡萄般的眼睛，问道：“那娘亲是什么人？娘亲为何要选择逃避呢？”
“因为我的身份曾经给我招来杀身之祸，”她轻轻摸摸赵灵肉嘟嘟的脸颊，“如今为了不要你重新走娘亲老路，娘亲会封印你引出长生泉的能力。”
“那是什么东西？”
赵灵不解地问道。郑如霜眉眼深沉，她抓住赵灵的肩膀，“那是什么东西不重要了，那东西给娘亲招来杀身之祸。你是娘亲唯一的女儿，娘亲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她手放在赵灵头顶，一团浅蓝的流光缓缓从赵灵头顶升起。赵灵感觉有人在拿刀砍自己脑袋，撕心裂肺的痛，痛的她眼泪直流。“娘亲，好痛啊！娘亲，不要啊！”
郑如霜眼圈微红，“痛一会儿就不痛了，你会忘记这一切。”
片刻后，流光消失，赵灵头脑昏昏沉沉的，低声呢喃道：“好困啊。”
倒头便睡。好痛。脑袋像是被人用细密针扎一般隐隐作痛。全身如同车轱辘来回碾压一般，火辣辣的疼。赵灵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全身如同散架了一般倒在山崖下的草丛边。方才……是自己在做梦？眸光左右移动，空无一人。陆渊呢？赵灵大惊，咬紧后槽牙，勉强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天啊。陆渊人呢？他本就只剩下一口气，又从险峻的山崖跌下，十有八九命都保不住。赵灵往前走了走，倏然看到一道墨色影子，她心中大喜，支着身子上前，一看，果然是陆渊。陆渊脸色苍白如雪，满脸泥污，整个人毫无生气，如同死人一般。赵灵颤抖着将手指放在陆渊鼻下，还好，还有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