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望书很有契约精神,次日一早,便去找到梁问道,转述了南屏的意思。梁问道闻言,一颗心热乎乎的,便去了林溪阁找韩长亭。“什么?你要娶亲,你不是不喜欢女人么?”
韩长亭大声说道。朱翠和几个丫头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凭空污人清白的罪魁祸首就在这里!“那一年,咱们在……”韩长亭大受震撼,刚要滔滔不绝,一旁的桑夫人忙拽了拽他的衣角。既是过了明路,南屏便将此事告诉烟轻。“小姐,烟轻可以么?”
烟轻绯红了脸,垂着头,低声说道。“有什么不可以的?”
南屏道,“难不成就因你是陪嫁的丫头,便要一直在我跟前蹉跎着不成。”
烟轻依旧垂头不语。“除非你还有别的心思,你也想伺候姑爷?若是这样,我便去回了梁大哥。”
南屏道。“不想,不想,一点也不想!”
烟轻听得伺候姑爷几个字,吓得连连摆手。这对话恰巧被刚进门的韩望书听见,他的脸登时黑了,心道,我又不吃人,至于怕成这样么?“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南屏笑道,摆了个手势将脸色煞白的烟轻支走。“云儿、欢儿呢?”
韩望书说道,脸色依旧不好看。“屋里睡着呢。”
南屏道。“既是父亲也同意,他们俩便早点将亲事办了吧!”
韩望书黑着脸说。他喝了几口茶,又说:“我就这么难伺候?”
南屏看着自己右手,很不幸,昨日又折了一根指甲,她奚落道:“当然不是,韩将军最最观之可亲,与你交谈,便如沐春风。”
韩望书明知她讥讽他,可他的余光一瞄着南屏那双柔弱无骨的手,便不想发怒了。他心说,就算我难伺候,你也伺候得很好。林溪阁内。韩长亭听了梁问道的事感慨万千,直说他是老房子失火,烧起来不得了。“楚隐,你说他怎么那么有眼光,南屏身边的那个丫头看着端庄稳重,比小门小户的主子小姐还像样些,又做的一手好菜。”
桑夫人附和道:“烟轻,的确是不错的。可是老爷,问道不喜欢女人这话你又是打哪里听到的。”
“什么打哪里听到的,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他自己不认,好像我在背后编排他似的。”
韩长亭语速飞快,“那一年冬天,他救了个跳河的姑娘,那姑娘便认准他了,一步一滑地,跟着我们的队伍很久。军中不让带女眷,我见梁问道也老大不小的了,那姑娘看着也算清秀可人,便命他就近先娶了那姑娘好好安置,待我们打完仗再回来接他。他竟拂了我的一番好意。那姑娘又终日哭哭啼啼叫人心烦。我又要找了问道几次,最终他才吐口,说自己不喜欢女人。”
桑夫人:“老爷,这还不是因你总是大发雷霆,不容别人讲话,问道的权宜之计?他定是没相中那女子又不忍伤人家的心,老爷方才都说了,那女子一时想不开便要投河,这么个强硬的性子。若是知道是问道没相中她,她又想不开怎么办?”
韩长亭点点头。“可见问道是个心高的,也是不能将就的,在他成亲时,老爷便更要给他几分体面。”
桑夫人又道。“娶了那样一个如花似玉又会做甜食的媳妇还不够体面?”
韩长亭道。“老爷,您别总想着甜食了,大夫都说了,叫您少吃、少吃!”
这话,韩长亭是听不进去的,他仍旧在嘟囔着:“梁问道这回倒是有口福了!”
***韩长亭形容的不差,老房子失火,倒是别人着急些。七日之后,便在将军府梁问道的小院落里热热闹闹地摆了几桌喜酒。南屏见那小院到底简朴些,便想送几件贵重的摆件,可又怕梁问道多心,便挑选了几件平常些的。临出嫁那几日,烟轻更加勤勉,恨不得不吃不睡,多做些活计。“烟轻,你这是做什么?你又不是嫁到了几千里地之外,你仍在府里住着,也仍在我跟前做事,和从前都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只是多了个疼你的人。”
南屏见她的眼中泪光点点,便欲找些轻松的话题:“烟轻,我一直没问你,你怎么就相中梁大哥了呢?”
在南屏的印象里,梁大哥不笑的时候看着都有些渗人,年纪又比烟轻大很多。她不管怎么想,都不能将这两个串在一起。“小姐,我们这些生下来就伺候人,原也没资格想那么多。可梁大哥就是和旁人不同,有些事,我一个字不消说他也能明白。”
南屏歪头看了看烟轻归置的东西,最上面的便是上一世,掀起风波的那一条鸯鸯戏水的双面绣帕。她心中一动,想着这一世,烟轻终于可以和心上人在一起,那绣帕也顺理成章的成了烟轻的嫁妆。真好!韩望书本说军中有要务,就不去了。南屏没说什么,本就是下人办喜事,再说有韩长亭坐阵,韩望书来不来也不没什么打紧。况且,他不在,其他人还能更自在些。可也没想到,席面没散时,韩望书却来了。果然,他一进来,所有人都不自在起来。梁问道知他爱洁净,忙叫人将席面收拾出一个干净的位置。南屏看见韩望书眼里的迟疑,知他还在嫌弃着座位上腌臜,她便使劲拽了一下他的衣衫,示意让他坐下。他挣扎了一下,便皱着眉头坐下了。南屏稍稍松了口气,想缕下鬓边的碎发,却发现,手却抽不回来了。他轻捏着她的手,捏了一会,又翻到另一面,隔着他宽大的袖口,外人无法得见。南屏回头,他仍是惯常地没有表情,可眼里似乎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