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南屏出来,欢笑声戛然而止,众人都心照不宣地退下了。“大人,请尝尝民女的手艺,这面是清水面,这豆芽菜吃着也爽口。”
尚勇依旧没有做声,轻挑了一根细面,便三下五除二地大口吃了起来,吃到最后,便将碟子里豆芽菜都倒进了面条碗中,连那面汤都喝个溜干净。南屏见状,心里更踏实些。不等尚勇再比划手势,南屏就慌忙告退,自是没有带走金彩碗碟的。蔡公事见到南屏满脸喜色地出来,也松了口气:“怎么样?大人吃了么?”
南屏点了点头。“实在不明白,清水面怎么就好吃了!”
蔡公事嘟嘟囔囔。“大人,明日这个时辰,我还来,仍是要有劳你了。”
南屏心道,面汤是清水不假,可是面条里藏着学问呢!辛苦一场,也不能白白浪费,晚间她又煮了两碗,与韩阑珊同吃。“嫂嫂!你快快告诉我,你这面条是怎么煮的?我简直是要咬到石头了,还有这豆芽菜,怎么这么香,你是怎么拌的?我学会之后,便要回去开店。定能赚个盆满钵满。你既有这么个手艺,还那么辛苦挖石炭做什么?”
“傻丫头,你可知这样一碗面要多费工夫?要选最最上好的小鸡雏,放血蜡干,只取用活肉,就是大腿肉,连鸡翅都不要,涂上十几种香料,揉成粉和面揉在一块儿。这面能不香么?”
“乖乖!这样一碗面,倒是要十几只鸡来配!那这豆芽菜呢?这里头又有什么讲究?”
“你没觉得它格外有嚼头?这豆芽菜我塞的是牛肉丝。”
“嫂嫂,这根本就看不出来,这别是个织女托生的吧!”
“你呀,就是没个正经。”
南屏笑说。“都是有正经的,像我二哥那般呆头呆脑的,有什么意思?对了,这么好吃的面,我二哥吃过没有?”
“没有,没有,连云儿、欢儿都没有。将军府你是独一份。”
南屏和阑珊逗着趣,也想起韩望书来,她此时此刻,很想将今日见到尚勇的趣闻同他说说,告诉他,他这个闷葫芦和人家尚勇大人一比,简直就是个冒牌货。之前的许多年里,他们总是聚少离多,她都是在家中焦急地等待,思念的滋味是焦肺枯肝、抽肠裂膈的,也是耿耿不寐、如有隐忧的。她没想到,如今是她踏出了将军府的门槛。那么,他也会同样思念着她么?殊地突降暴雨,比之前还暖和些许。前不久,才下过一场大雪,这转而又下起大雨,实属反常。以往,也有冬季落雨的情形,只是下了一小会儿,就会转成大雪。这样的天气是最糟糕,因之前下的雨在地面上会冻成冰,大雪再覆盖上去,极容易摔跤。可现下这场大雨下个不休,丝毫没有转成雪的迹象。南舞本已经要打道回府,可却因大雨耽误了归期。为尽地主之谊,沈周章夫妇连着几天宴请南舞,以及韩远书、韩望书兄弟,并殊地几位志趣相投的官员。这日傍晚,伴着连绵不绝的冬雨,生活一向简朴的沈府竟破例在晚宴前开戏,这雨点噼噼啪啪砸下来,倒是给这戏添了几分情致。若是诸事皆抛,却也是一大享受。可韩望书却索然寡欢,却不得不坐在那里,勉强敷衍。他不住地望向屋外的雨势,忧心这雨到底会下会下上个十天八天,南屏也没有信传来,不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更不知京都是否也下雨,若是将南屏困在那里,又怎生是好?再听着戏文里的唱词,什么“你游花院,怎靠著梅树偃一时间望眼连天,一时间望眼连天,忽忽地伤心自怜。知怎生情怅然,知怎生泪暗悬……”听到此处,他心中更添伤感,便托词胃痛的老毛病发作,在大哥惊讶目光之中,再三道歉,离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