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到后面，孩子们数数的速度就越慢。

　　他们紧紧搂着怀里的小宠物，心里却在担心，怕自己数完了，但是那个漂亮的大哥哥不会来。

　　他给了他们柔軟又可爱的宠物陪伴，这已经是一种恩赐了，可他们还贪得无厌，想要大哥哥再来陪伴他们。

　　孩子们好些脸颊上都挂着深深的泪痕。

　　在俞越离开洞窟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哭了很多次。

　　不过俞越多数时候听到的，是孩子们的数数声。

　　显然他们就算是哭，也都是悄无声息的。

　　俞越走向一个女孩的身边，女孩紧紧抱着俞越给他的小白猫。

　　“喵！”

　　小奶猫看到俞越来了，发出了奶糯的嗓音。

　　“别叫哦，不然一会又忘记啦。”

　　会打乱他们的数数声。

　　女孩抱着小猫，侧身躺在冰冷的地上。

　　俞越弯下腰，伸手将女孩连带着小白猫一起抱起来。

　　女孩身体骤然凌空，闭着的眼睁开，在看到俞越魏霞温柔的脸庞后，女孩第一时间拿手用力地擦拭眼睛。

　　肯定是假的，她已经幻想过好多次这样的场景了。

　　这一次一定也是假的。

　　“呵。”

　　被小女孩的动作给逗乐了，俞越抱着人，坐到冰冷的地上。

　　“九百九十五。”

　　“还有倒数五个数。”

　　俞越嘴唇轻轻贴在小女孩的耳边，跟随着其他小孩的声音，他缓缓倒数。

　　“五，四，三，二，一。”

　　一刹那，漆黑的洞窟里，俞越天籁般的嗓音扩散到每个孩子的耳朵里。

　　沉睡的孩子都从无边的噩梦中醒过来。

　　他们一睁眼就看到了他们的天使。

　　“哥哥！”

　　“妈妈！”

　　有孩子叫着妈妈。

　　那些小婴儿，无法语言的孩子，他们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可俞越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没有纠正孩子们的称呼，他们可以随意叫他，这是他们该有的权利。

　　“一千，你们数完了，我也回来了。”

　　“我不会食言的。”

　　俞越刮了刮怀里小女孩的鼻子，小女孩破涕为笑，笑出了小小的鼻涕泡。

　　孩子们都如同小兽般，匍匐在地上，他们爬想俞越四周。

　　“想要什么，你们说，我就给你们。”

　　“就算是太阳，哥哥也可以给你们变一个。”

　　“那我要月亮。”

　　一个缺牙的小男孩举起他的小手，那只一直一层薄薄的人皮包裹着骨头的手，五指狰狞可怕。

　　但俞越看到男孩的手时，金色眼瞳里，弥漫的是柔暖的笑。

　　“好，哥哥给你们变一个月亮出来。”

　　俞越抬手将他的右眼珠子从眼眶里取了出来。

　　一个血窟窿出现，可没有一滴鲜血流淌出来。

　　“哥哥，吹吹，飞飞。”

　　一个小奶娃趴俞越的膝盖上，她扬起干瘪的脸，裂开的嘴唇噘了起来，她在试图给俞越吹眼睛，这样一来漂亮哥哥就不会疼了。

　　“谢谢你。”

　　俞越没说他不疼，他只是真诚地感谢小奶娃。

　　右眼被俞越右手拿着，他左手过来，开始揉捏他的眼睛。

　　眼珠子被压成各种形状，跟着又开始一点点扯长。

　　“小船形状好不好？”

　　圆的月亮，似乎看起来就不像是月亮了。

　　还是弯弯的月亮更合适点。

　　金色眼珠，很快就在俞越的搓圆捏扁下，变成了一个弯弯的金色月牙。

　　“给谁好呢？”

　　俞越拿着新鲜的金色月亮。

　　“我要我要。”

　　“啊啊啊，呜哇哇哇。”

　　孩子们争相恐后伸手。

　　但不是所有，也有小家伙眼睛瞪得圆圆的，满目的渴求和期待。

　　可即便心底想要得不得了，想要得都快难受哭了，但是还有别人，他们比自己更加想要。

　　自己起码身体还是完全的，不想有的孩子，躯体残缺。

　　俞越看到有孩子在往后面退，还有的强迫自己转开脸，闭上了眼睛。

　　真是太可爱了。

　　“每个人都可以有哦。”

　　俞越拿着弯弯的月亮。

　　“可是只有一个啊。”

　　“一个怎么分给每个人。”

　　孩子们无法理解。

　　然后就在他们一点点睁得更圆的眼睛里，一个弯月变成了两个，两个变成了四个。

　　“给你们，你们分给小伙伴。”

　　俞越把四个弯月递给身边的四个年龄稍长的孩子，由他们来分月亮。

　　孩子们从死亡到现在，他们都是在无尽的痛苦和孤寂中度过，有人来过这里，可那些人不会给予，他们只想要逃离。

　　从来没有人给过他们美丽的东西，更何况是月亮。

　　孩子们哭了起来，呜呜呜地嚎啕大哭。

　　怀里的女孩哽咽着，但豆大的泪水一颗颗砸落。

　　俞越轻柔给孩子擦去泪水。

　　“好了，别哭了，再哭一会月亮该融化了。”

　　“才不会化。”

　　“这是哥哥的眼睛，哥哥是不会化的。”

　　“哈哈哈。”

　　俞越揉了揉嗓音清脆的小男孩头发。

　　拿着月亮的四个孩子，他们吧嗒吧嗒流着眼泪，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学着俞越刚才分开月亮的样子，他们把月亮给扯开，然后分给自己的同伴。

　　很快许多人手里都拿到了漂亮的弯月，他们分享着这份喜悦。

　　小动物们爬到孩子们的腿上，肩膀上，或者是头上。

　　“咪咪，这是月亮哦，你也喜欢的，对吧？”

　　一个小孩高高举起手中的月亮，她让头顶的小猫也和她一起看美丽的月亮。

　　“喵喵。”

　　“咯咯咯。”

　　小孩们的笑声比成人更加纯粹，都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俞越看着孩子们幸福的脸庞，只有一只眼睛的脸庞上，也更加的灿烂笑容。

　　“哥哥，谢谢。”

　　小女孩紧紧抓着月亮，也同时紧紧将俞越的身体给抱住。

　　俞越低头吻啄女孩的头发。

　　“哥哥，有小猫和月亮陪着我们，我们不会再孤独了，你想要去哪里你就去，我们会等着你。”

　　“下次，下次我们数一万好不好？”

　　“我们都会努力。”

　　“一万？”

　　“太短了吗？”

　　“但十万，十万我们数不了。”

　　一千，他们都错了好多次，最后还是划分到人头上，一个人一百，然后下一个再继续算。

　　“不，我想是太长了。”

　　“哥哥是有点事要处理，但这次我想不用一万。”

　　“甚至一千都不用。”

　　“五百好了，你们要大声数出来，我可以听到你们的声音。”

　　“是吗？”

　　“太好了。”

　　“一，二……”

　　俞越明明还在这里，有孩子就迫不及待想要再和俞越见面了。

　　“你干嘛！”

　　一个小拳头砸在开始数的孩子头上。

　　“呜呜。”

　　小奶娃被砸哭了，可身边的孩子狠狠瞪着他。

　　“怎么可以这样贪心，哥哥这种天使，他肯定还要去陪伴别人，怎么可以被他们给独占。”

　　“哥哥，等你走了后我们再数。”

　　“没事，现在数也可以。”

　　“真的可以吗？”

　　打人的小孩眼睛簇亮。

　　“当然不行。”

另外又一个小孩一巴掌将前面的小孩脸给糊到后面。

　　“哥哥，我想听两只老虎，你给我们唱好不好？”

　　孩子们喜欢歌声，俞越的声音让他们身上和心里的痛，会快速缓解很多。

　　他们都是被抛弃的，他们曾经无数次想要家人，可等了太久，没有人来，只有一个又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就在他们以为永远都会孤独下去，一个漂亮的天使来了。

　　他们要听天使的声音入眠。

　　他们也太久没有好好沉睡过了。

　　俞越把身边的孩子们拉过来，两手都放在孩子们的的身上，小动物们同样蜷缩身体安静了下来。

　　有小宝宝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巴，如同是在吮吸妈妈的乳,头那样，吮吸着弯弯的月亮。

　　死寂的洞窟里安静了几秒钟，跟着是美妙的歌声漂亮起来。

　　即便是再普通不过的儿歌，两只老虎，可对于孩子们而言，他们的要求就是这样简单。

　　俞越低吟浅唱，孩子们缓缓闭上了双眼。

　　怀里的女孩睡了过去，俞越将她凌乱的头发给整理好，在别人眼里是恐怖可怕的鬼孩，但俞越看来，他们每一个都是世间的宝贝。

　　是抛弃他们的人不懂得这份珍贵。

　　“晚安，我的孩子们。”

　　陪伴孩子们又一次沉睡，俞越起身，他仰头望向洞窟上，微弱的光，伴随着侵骨的寒冷。

　　孩子们没有像他喊过疼，他们都用最好的面孔来面对他。

　　“你们想要的，你们内心深处最渴求的，我都会给你们。”

　　“毕竟，我能给的，也只是这些。”

　　人类的情感，母亲父爱，亲人间的关爱，他无法给予。

　　能给的那些太虚假，俞越不愿意用这些虚无的东西去欺骗孩子。

　　他要给他们最真实的礼物。

　　俞越身体融化，消失在洞窟中。

　　山林中行走的一具空洞躯壳，金色眼瞳微微一闪，俞越浅浅叹息一声。

　　孩子和他之间的秘密，他保存起来，加快速度往上走。

　　当又爬上一个小坡时，上面突然停靠了一辆面包车。

　　车门边站了一个人。

　　那个中年人一转头看到了俞越。

　　丝毫不见惊讶的表情，仿佛对方早就知道俞越会走这条路，他也早就等在了这里。

　　“请上车，我家大少爷让我来接你。”

　　“大少爷？”

　　俞越心底隐约有个猜测。

　　“陆覃，他是我家大少爷，我是管家，你可以叫我陈叔。”

　　俞越朝车上走。

　　这是辆面包车，但和一般车辆又有点不同，驾驶位和后面的车座是分开的，中间有一个突兀的挡板。

　　面包车发动起来，俞越隐隐闻到了血腥味，来自身后，座椅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