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捋抹人家的官帽子,轻者人家要告你,你都不让他当官了,他就认不得你了,他横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会觉得每一个人就是浩瀚宇宙中的一个星星,固然有向心力离心力交集斗争,也不排除相互影响,但是每一个天体都是按照自己固有的轨迹运动着,或者走向新生,或者走向死亡。重者说不定,就会鱼死网破了,人家就舍得一身剐,也要把你赵桂花这个土皇帝拉下马,甚至是扬言就是死也要找个垫背的了。赵桂花当然知道自己是,“怀里装钞票,台上作报告,台下的人群,都是些傻帽”。他也知道,这个,都是吃米的,哪儿有几个莽子,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呢,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都是看穿不说破,大家都好过,就都当演员搞配合呢。要是为这事,整个包吊起,又不去揉平,说不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了,你以为到时组织上有人给你伸出指头当犁杆子,错了,动荡年代,社会发展,就像是大河涨水,波涛汹涌,泥沙俱下,把你个把人卷走淹死,压根就不是个事,甚至正是这样的人的流血牺牲才会换来社会的缓慢进步,这就是为什么叫历史长河了。所以,明哲保身,饭碗还是要端在自己手里才稳当。于是乎,谁人上,谁人下,上到哪里去,下到哪里去,什么时候上,什么时候下,这些都要赵桂花经过内心精心揣摩掂量拿捏,方才是个事儿。
最近,赵桂花也给纪委副书记严肃和区组织局副局长何用安排了一项重要工作,那就是要把干部盯紧点,在赵桂花那里,一个组织局副局长何用,一个纪委副书记严肃就是他的左右手,一个管上,当然主要是要为上找到理由,是抬轿的,也是放鬼的。一个管下,自然也就是为下找到依据,是落轿的,是捉妖的。 也不是牛屁股眼子长梗了。在赵桂花那里,再往下看一步,就看送的多少了,是谁在送了,他都有个打量米的碗呢。要是有哪个人,大家都认为,他自己也认为,他也是捞的差不多了,那他就该下了,但是这些人吃饱了多数不知道放碗呢。还有就是你得权衡,谁人你把他下了,他最多赌咒发誓不会朝着你在的那个方向屙尿了,但是也不会屙三尺高的尿,甚至你还是会把他吓得屙偏偏尿,即使他一肚子二十四个不高兴,锤子尖尖上都是气,甚至跳的八丈高,他也一个跳蚤顶不起一床被盖。但是无论如何,还是蹄疾步稳点好。 赵桂花他知道,要想人家不告他,对三条原则他要把稳,以此做好安全风险评估呢。 吃柿子要找耙的捏。 粮食局局长周道全,随时戴个帽帽,弯着腰,像是在地上寻找着失去的什么,也像是一辈子没有伸直腰杆过,人皮也就没有活伸展过。这人,生性善良,有些懦弱,你喊他杀一只鸡,他没有勇气。一次,他乡下的一个亲戚送给他一只老母鸡,坐火车几十公里来他家做客,客人走了,他却把那鸡当客人一直圈养着。他的女儿在上小学,星期天,下个毛毛雨,他女儿秋秋溜抱着他的腿,剁着脚,一个哭脓疱声音,直是说:“就是要吃鸡肉,要吃鸡肉”。他爱他的女儿,却又不敢杀鸡,他女人骂他说:“你一个大男人,有杀牛之力,却没有杀鸡之胆,妇人之仁,知道不,为仁不富,为富不仁,你干脆跳到尿桶子里淹死算了,枉在世上一走一走的”,他一脸窘态,也是逼出来的,赶鸭子上架了。他将一个砧板放到楼顶,将鸡捉来将鸡头放在砧板上,他看了一下鸡头,鸡眼睁得圆晃晃的,在老婆和女儿的鼓励下,他将刀举得老高,照着鸡的脖子一刀下去,脖子被砍断了,鸡头鸡身两相分离,鸡头飞到两三米外。他被吓惨了,后来晚上睡觉都会随时默念起。他做事,瞻前顾后,胆小怕事,走路怕下脚踩死蚂蚁,抬头怕树叶砸破脑袋,人家说他三锥子也锥不出一个屁来。讲说能力,确实就没法当个局长,就是当生产队长也是个问题呢。这赵桂花想,他老周,就那个样样,把他下了,他也不会弄出多大的阵仗来。赵桂花叫来组织局副局长何用,说了自己的意思,叫何用去做好安抚工作。何用心里嘀咕着,哼,自己被赵桂花当枪使,却又想在老周面前显示自己的权威,便找到老周,说:“老周啊,别来无恙乎,我们都是组织上的人,就是一匹砖,任凭组织搬,搬到阳台莫骄傲,搬到厕所莫叫唤”。老周还是平静地说:“这个,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瞌睡要从眼睛里过呢,长江后浪推前浪,把我丢到沙滩上呢”。慢慢地,老周阴沉着脸了,说:“定了没”何用说:“这个你知道,老赵定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转来呢”。老周嘟噜着嘴说:“还有啥走展不?”,何用说:“这还不是铁板上钉钉子了,板凳上日尻子了,硬抵硬呢”。老周说:“那还说个逑,老子屙尿都不朝你们那个方向屙了”。至此,何用也就没趣没趣地离开了。何用有时想,自己还不完全像是老赵当枪使用的枪,而是,老赵要过河,自己打着光脚,挽起裤脚,戴着破帽,拄着竹竿,在前边给他探路,看水的深浅,再回过头来,将他赵桂花背过河。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是我何用在叫谁人上,谁人下,实际上我何用只是老赵的影子呢。哎,自己干的就是这种事,想来又想去,还是心一横,变了泥鳅也就不怕泥巴糊眼睛了。有时又觉得人生有值,也就心满意足了。
第二天,何用跑跑达达的来到赵桂花办公室,急促地说:“出事了,出事了”,赵桂花白了他一眼,说:“老何啊,老何,我多次说过,我们没有几十岁,也有几十斤,君子贵徐,底盘要重啊,要稳起,要保持定力,政权在我们手里呢,慌什么”,何用说:“还说那些,周局长死逑了,从楼上跳下去,死逑了,肝脑涂地啊”,赵桂花一惊,脑壳脖子身子骨从座位上往起来长了些,脸色一下疑重起来,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说:“你看,你看,这个世界上每天要死逑多少人,死个人算个啥,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呢”。何用说:“关键是我们昨天说叫他让一让,你看他昨晚上就纵身一跳了,下不怕死之决心,跳五尺之高楼,哀之哉,哀之哉。可人命关天呢,他的那些家属说是要给我们说个包吊起,要给我们找个坡坡爬,硬说是我们把周道全给逼死的呢,这狗日的,砍竹子遇到结节处了,我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呢”。赵桂花喝了口茶,平淡地说:“什么叫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个,我们调整干部的行为是根据工作的需要,联系队伍的实际,从全区工作的大局出发,作出的一种正当的合法的职务行为。他的死,跟我们的正当的合法的职务行为没有一毛钱的关系,甚至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何用说:“说是那么说,我的赵首长呢,说是他婆娘娃儿要来找,要上访,说是打酒只认提壶人呢,说我走不了干稍路呢”。赵桂花说:“活人还会叫尿憋死了不成,你看你那个怂样子,鬼子还没有进村,你就在投降了,政权在我们手中啊,我们有枪有炮啊,我就是你的总后台啊,你怕什么呢,我们在战略上要藐视,任尔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嘛,这么多年了,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阴沟里还翻了船不成。战术上要重视,毕竟人家是死了人,人命关天,死者为大呢。这样,叫办公室通知,下午三点县处级以上的干部在一楼会议室开个紧急会议,进行专题研究”。 不到三点,参加会议的人都来了,照例这个时候,先是秘书给赵桂花提着包包,端上资格杯杯,引导他来到会场中央的台台位置上,他坐下了,环顾四周,面无表情,说:“我们开个会,请警局吴清闲局长说下情况”,吴清闲说:“好的,这个,昨晚十一时许,春天小区有人报警,说一男子坠楼身亡,经过勘查,发现死者为粮食局局长周道全,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不予刑事立案,但是死者家属不服,说是前天还是好好的一个人,一个局长,能吃能喝能睡能战斗,昨晚上就死了,说原因就是昨下午有人找他谈话,抹他官帽子了,逼死人了,这回人家是你给他个竹棒子,他就顺着竹竿往上爬了,要求政府处理好,要不就要抬棺进京上访了。讲说,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呢,这大河又没有扣盖盖呢,喝水都呛得死人呢,掩不了脚背子的水都淹得死人呢。他想闹事,当然还是黄瓜才在起蒂蒂,我们坚持露头就打,坚决遏制借信访进行的寻衅滋事等违法犯罪活动”。赵桂花说:“那大家发表一下意见”。大家议论开了,税务局李有福局长抱着他圆滚滚的肚子两波摇,说:“这个嘛,也是哦,天下事,天下了,有什么事,配得搭上卿卿性命,他说不定想的是,人不求人一般高呢”。教育局副局长田水塘说:“是不是夫妻反目,父子成仇,本来就要寻思莫活的时候,恰好又碰巧组织上去谈了个话,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人家就坡下驴,顺藤摸瓜,就像是擤搭鼻汁样给把我们沾染上了。现在也是哈,夫妻不和,全靠挑拨,我们教育局院子里也差点出了人命呢”。赵桂花说:“你哪又咋回事,冒的啥子泡泡”。田水塘说:“区首长你们有所不知,晓不得是哪个龟儿子在歌舞厅包厢里耍了小姐,结账了,他要签单,人家老板莫青松是整现钱的,给吧台小姐说了,小本生意,赊账不干,可是他软泡硬磨,说:‘牛的老子呢,人无笑脸不开店,不是说哈,无奸不商,说是该是无尖不商,做生意卖米的时候,那个量米的器物,叫升,叫斗,要给顾客垒冒尖呢,图的就是回头客呢。以后我单位这种接待安排多着呢,你老板不签单,那以后我们就到其他地方去消费了’,吧台小姐心想也是,老鼠拖掀片,大头还在后头,就又电话请示老板莫青松了,莫青松觉得自己的生意还不够好,就说:“签单就签单,单签好”,最后签单落款处写的是,“教育局,李有道,年月日”。一连几个月,就签单几十次了,后来人家来我单位结账。我是一支笔签字列支啊,经审查,我教育局没有消费啊,人家马上翻脸了,说:‘你们也是,披上牛皮不认赃了,吐出来的口水又舔回去了,你们睁起牛眼睛看看,是你们的办公室主任李有道签的字啊,白字黑字啊’,我找来李有道,才一说,他跳得八仗高,振振有辞地说:‘你们给人扣屎盆子了,杀人给要把人叫醒嘛,我一回都没有去过啊’。吧台小姐说:‘你签了字的呀’,李有道端详了半天说:‘怪的卵子上长白毛哦,这哪是我签的字啊’。吧台小姐说:‘不是你签的字,你说是谁人签的字呢?’。李有道说:‘这个字,黑毛子猪儿家家有哈,我只管不是我签的字啊,是其他哪个签的字就跟我八竹竿搭打不上了哈’。吧台小姐犹豫起来了,却又说:‘我记起来了,好像每一回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