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华山四景,云雨雾雪,又以“雪华山”最为清奇,有诗为证:
十月华山雪,点点破苍穹。 峰峦冰层裹,岩树戴雾衣。 冰瀑挂古藤,雪松披明装。 彤云起太华,明灭银山冻。 那城南四鬼,苦苦在全真岩等候师傅出关,每日轮两人进山,料理吃食,两人看守。初时看曹骏还有气息传出,后来慢慢气息全无,四人也不敢打扰,只每七日,轮一人进去,喂了丹药,出来便说,无事,就是师傅脸色变换不定,气息转了内息。熬了许多时日,忽的一日醒来,薄雪落下。那大头鬼孔念华正当值,连忙走进石室,抬头望见气孔中,雪花飘落,深怕冻着了师傅,正要寻东西遮挡,只见那雪花一片、两片、三片竟悬在曹骏口鼻半尺高低,再不落下,忙招呼了长脖鬼严茂发严老二,长臂鬼魏吉平魏三儿,吊死鬼华城山华四儿进来,四人正要呼吸,只见曹骏双目一睁,气息一收,那几片雪花立时化去。四人连忙跪下,齐声道:“恭贺老师练成神功。”曹骏缓缓道:“尔等有心了,我自要去张超谷见师尊,你等且在此等候。”
四人应了,再抬头,哪里还有曹骏身形。
孔大头道:“我等有幸拜了两位高人,前些时日,卢明月夺了范阳堂,我等报了世仇,今后,跟着师傅,都要好生修炼。”严老二道:“正是,看师傅仙气四溢,哪还有半分俗世气息,也不知是何等神功。”
魏三儿道:“两位哥哥,可知我师究竟年岁几何?”
华四儿也道:“吾亦有同感,这次老师出关,二十岁也有,四十岁也有,方才我看老师,八十岁也有了。”
四人都点头,正说话间,外面有人高声吟唱:
风驱雷电临河震,鹤引神仙出月游。 峰顶高眠灵药熟,自有霜雪上人头。 四人连忙迎出,见了正是曹骏,又要拜,曹骏道:“不必,我师已经走了,留了口信给我,毒王向不灭欠我一招,我自要去讨要。你等随我进赵宋京城,拜见你们师伯。”四人无语,连忙跟上,曹骏持了铁伞,包裹都有四人收拾背着,一路向东。
却说剑圣山南麓,山口处依依惜别五人,正是慕容飞携师姐柔水仙子,洪人屠叔侄和廖南山送行。廖南山取出一个剑匣,内装七绝神剑,名曰七魄剑: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慕容飞拜谢接过,洪人屠笑道:“小猴子,越来越大了,叔叔再告知你一声,你可有三口毒剑,叫做‘秀霸’‘执火’‘贪狼’?”“正是,在我徒弟手中。”
“你可知此三剑,别有名号?”
“请叔叔指点?”
“它们就是‘胎光’‘爽灵’‘幽精’三魂剑!”
慕容飞大惊,忙道:“多谢洪叔叔指点!”
原来江湖相传,剑魔在世,传有十绝剑,施展开来,可定人三魂七魄,今日三魂七魄剑都在慕容飞手中,这套十绝剑当可重现江湖。几人惜别,正要启程,有童子赶来,高声道:“掌教老师有话。”
几人停住,那童子上前,却并不向慕容飞,却走到痴屠户身旁,痴屠户忙弯腰听话,童子吩咐片刻,痴屠户直身走到慕容飞身后,突然一掌打在慕容飞后心,众人大惊,却无所适从。只见慕容飞口一张,早有两颗钢珠喷出,打在地上,深入不知几许。原来旁人打他,哪有痴屠户这般狠辣,那童子见钢珠尽去,上了前来,笑嘻嘻,取出一块手帕,打开一看,却是小巧玲珑一叠飞剑,飞薄利刃,一寸大小,柳叶形状,剑身扁弯,慕容飞取过,填入口内,那小剑扁扁伏伏,正好镶入。众人方知剑圣本意,洪人屠笑道:“恭喜小猴子又得一项绝技,此为‘谈天剑’,比你的钢珠高明无数。”
童子又将白帕给了慕容飞,上面写了飞剑祭炼方法。慕容飞跪倒朝山上磕头,起身挽了师姐,大步下山,直往南下。
再说那咸阳古道上,走着一行七人,为首一个是个身形高大的和尚,后面鼻青脸肿跟着六人,个个形貌不俗,边走边聚合商量。片刻后,恰逢路边现个茶铺,六人忙拥着和尚走进茶铺,六人坐定,一人忙去招呼,少顷,携了吃食、炊饼、酱蒜坐下,那和尚并不吃喝,双掌合十,念了一段经文,那六人吃喝不住,再过片刻,茶铺没甚客人,有人给和尚倒茶道:“大师傅,且用些茶水。”不待和尚伸手,那茶壶早往头上招呼,六人齐上,和尚微微一闪,避过茶壶,手臂脖项被人箍住,腿上各是两人,空出一人,开声吐气,一拳打在和尚面门,片刻不停,连击数十拳,哪知不闻拳脚入肉的闷响,直似打在铜钟之上,叮叮当当不停,那人发力狂殴,等收了手一看,拳骨变形,皮都破了,鲜血淋漓,再看和尚,面色如常,连血点也不曾沾染半分,正要惊呼。和尚开声吐气,一声大喝,恰似半空打个霹雳,连远处的伙计掌柜都放倒了,那贴身五人更是纷纷软倒,口鼻溢出血丝。和尚起身,立在面前,那人慢慢软了半边,侧着身子,抬头怯怯道:“大师傅,这个,,,那个,,, ”。和尚道:“无妨,我自说了,你六人出尽手段,只要能伤到洒家一星半点,便引荐你等进地狱门。”
不过,这几个伤了,要调养三天,这三天你们不能用劲力,可以使用兵器,或下毒、使诈、挖坑、打棒,有什么手段只管施展,洒家修炼神功,正要借助你等手段,此去赵宋京城千里之遥,若是到了京城,还不能伤到我,你等自便退去,休要纠缠。”
那人唯唯诺诺,和尚去了旁边吃茶,这人便依次扶了五人趴在桌上,直压得木桌吱吱呀呀。先行了气,再帮忙服药调息,一会五人把刚才吃得都吐了出来,总算有些生气。面黄一人道:“大哥,如何是好?”
“这和尚铁打一般,内外兼修,这几日拳脚劲力都不济事,难道真个动用兵器?”
“他既如此说,自是有恃无恐。”
“我等只好做肉头,今晚且养伤,明日各现手段,我陈仓六大王,也非等闲之辈。”
“奈何师尊有令,不许我们使用剑阵,要不,岂容这和尚放肆。”
“噤声,休要再提,坏了师傅颜面,剑法不可用,只能用以前的武功,不必多言。”
书中暗表,和尚不是旁人,正是莽和尚,食了大力丸,正要化开药力,那日路过陈仓古道,遇到这六寇打劫,这陈仓六寇在陈仓古道纵横多年,手下也有几百弟兄,擅做没本钱买卖,好在生性有些傲骨,不做奸盗邪淫之事,才没招来侠剑客,官府管辖不到,他们也自逍遥,那料那天来了克星,本来见光秃秃一个和尚,没甚油水,哪知道那和尚走到古道口,不走了,就袖子里面取出一个鱼盒子,打开显出两颗明珠,虽是白日,光华流转,五彩蕴育,傻子看了都知道是宝贝。六人被财物迷了双眼,带人来劫,结果来一个陷住一个,来两个擒住一双,三人齐上,也被揍了个鼻青脸肿,和尚也不杀人,一拳一个,打跑了大伙儿小贼,只擒住六个头领,正是:六首龙楚天遥、五鬼头聂小鹞、四面客沙尧洪、三手剑练耀中、两头蛇曹百垚、一枝花金少爻六大寇。这六人被打的没了半分火气,说也打,不说也打,求饶也打,扁服也打,还手也打,不还手也打,总算都是皮外伤,和尚也不下重手,只打个痛快。六大寇施展毕生所学,被打得皮开肉绽,总算还硬气,没有筋断骨折,也没哭爹喊娘。如此一天一打,三天一揍,一路行来。六人想跑,奈何都是手足兄弟,走了一个,另外人替着挨揍,没奈何,只好跟着,和尚只擒住一个,这六个便是一串。和尚言明,打你们是替你们赎罪,只要六人出了手段,能伤到和尚一星半点,不但放回,还可以引荐到西北地狱门内做供奉。六人旁敲侧击了几日,问不出和尚身份,只得一路跟着,什么招数都试过了,奈何和尚三天不吃饭都没事,今日又是六人研究了半日的合击,却抵不过和尚震天一喝,没捞到好处,还受了内伤。六人发狠,明日不管和尚什么身份,也要动用兵器、毒药,总要脱身,地狱门虽好,只是这口恶气不出,不当人子。和尚命他们救助了掌柜,留下银钱,带了烧饼、凉茶、些许酱菜走了。 又行了一程,七人在一间破草棚安歇。六人忙里忙外,现个殷勤,把四面都遮蔽好了,正要安歇,忽的外面有人高声道:“草堂可有主人?我等赶路,错过宿头,可否借住?”
那楚天遥道:“快给我滚!”
和尚把眼一瞪,楚天遥连忙迎了出去,赔笑道:“刚才是我兄弟不长人性,两位快请,这天要下雨啦。”
抬头一望,眼前一花,原来当先一个锦袍公子,后面跟着一个千娇百媚大美人,虽然带着幕离,但只看身段,就是绝代佳人。两人并无仆从,身边背后都挎着刀剑,看来是江湖人物,只是江湖人哪有这般美的?甚是奇怪。楚天遥自认老江湖,深知此等人有恃无恐,凡老弱病残孤寡女,敢行走江湖的必定有惊人手段,不敢怠慢,引了进来。草棚是官府修的,有些地方,两批人一东一西,这边和尚打坐,身边一群江湖豪客,恰似一副罗汉渡人图。那边男俊女丽,如同神仙眷侣一般,整个草棚竟是人间百态。
那锦袍公子温文尔雅,褪下锦袍,叠好垫在地上,小娘子便坐了,两人温言软语说些酸话,小娘子偶尔掀开幕离喝水,晃得对面除了和尚,十二只眼珠都瞪了出来。那锦袍公子却不坐,伺候了娘子喝水,然后施施然踱了几步,他身上露出一身米白色襕衫,从服饰上根本看不出路数。寻常人看见这边凶神恶煞的一伙,早就吓得酥了,远远避开才是,这两人却不慌不忙,丝毫不憷。那一枝花金少爻本来贪看女子,正看得爽利,忽的瞥见那女子偶露皓腕上,闪现一只蝴蝶刺青,心下大骇,连忙拉了几个兄弟,低声说了。楚天遥听了,心下一动,低声道:“兄弟们,我们脱身的机会来了。”几人心意相通,互相使个眼色,金少爻取出一包私藏的牛肉,笑嘻嘻得起身,走到几步开外,道:“这位大姐,兄台,可用些肉食?”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一个旱雷,金光闪动,趁得男女两美,面色变换,瞬间由翩翩佳人化作修罗恶鬼。金少爻手一抖,牛肉落在地上,全身筛糠也似,定在当地,回转不得。那女子慢慢撤去幕离,一张脸倾国倾城,但头上青丝全无,却露出一对肉瘤,好似长了两只犄角。那公子缓缓掣出长剑,声音忽的变得犹如婴儿,细细小小,“想不到小小的地方,也有肉头,今日还不曾开斋,且用这几人心肝下酒,那和尚留个头颅,带给长老,做个酒杯。”
聂小鹞、沙尧洪、练耀中、曹百垚四人抢上,两人抢回金少爻,两人抵挡男女,只觉对面两人身形飘忽,容颜变化,四面响起冥语鬼哭,楚天遥大惊,失声叫道:“是蝴蝶帮的杀手,快回来!”
那锦袍公子声音像钢针一样刺来,笑道:“还算有点见识,你也应该知道,蝴蝶帮向来霸道,为了答谢你等让我进来,我就杀了你,让你今生少受些苦痛。”
楚天遥深知,蝴蝶帮杀手没有人性,都是尸山血海中训练出来的,听说二十年才练成五个,这面前竟然就出现两个,真是流年不利。又知窥破对方身份,必要灭口,本来想激和尚和他俩大战一场,己方六人好脱身,哪知道对方是魔头,一个也不留,这便如何是好。待要挣扎,哪里能够,想用剑法,奈何没有趁手兵器。原来这两个不但武功高强,江湖手段也多,从前到后,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变化都是蛊惑心神,动摇精魄的手段,现在几人手脚都酸麻了,想来对方已经布下毒阵,自己想用的毒药在人家面前,好似糖豆一般。
此时外面,雷声隐隐,暴雨将至,四下乌云闭合,整个天地好似只剩这小小的芦棚。风慢慢掀起草帘,哪知却吹不进去。那怪形小娘笑道:“快些杀了吧,我今日还不曾食用心肝,这几个都是高手,精血旺盛,正好进补。”楚天遥等正等死,身边背后和尚开声道:“休要慌张,他们毒阵虽成,但剑势难成,外面的阳雷正是他们阴剑的克星,尔等布六合八法,当可迎敌。”
那公子一听,阴恻恻道:“想不到你这和尚有些来历,可愿报个师门,我杀了你,也好给你们山门报个信儿?”
莽和尚道:“你且把头颅放好,你敢出剑,佛爷就取你狗命。”
那公子脸色一变,叫道:“你究竟是谁?”
“花信公子、火云姑娘,我认得你们,你们却不识我,可笑可笑。”
六寇方知,这两人就是名动天下的五大杀手之花信公子司徒尘,火云娘子欧阳虹。
欧阳虹更慌,一向都是他们杀人、吓人、食人,今日却被一个和尚吓住,司徒尘长剑寒星点点,一闪一闪,竟不敢动手,只觉和尚身上金光隐现,佛性氤氲,克制住自身无边煞气,再等一刻,连剑都拿不稳了。两人互望一眼,呼啸一声,一人直取和尚,一人剑刺六寇。六人手脚酸麻,勉强组成阵势,正自胆怯,见长虹一闪而来,知道不好,哪里能够招架,楚天遥合身一扑,打算以身挡剑,先救下兄弟。直闻得身边狂风大作,那雨终于落下,那风终于侵入,片刻全身湿透,待回过神来,发现未死,回头一看,六人都惊,个人身上剑痕纵横,却不曾伤到分毫,好似每一剑都只割破衣衫一般,靠墙和尚正在打坐,身前跪了两人,转过去一看,两大杀手之王,男的头顶塌陷,七窍流血,女的咽喉一个血洞,双双气绝身亡,死在和尚面前。六人拜服,跪地不起,楚天遥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大师傅神功盖世,剑法超然,我等再无半分侥幸,情愿听大师傅吩咐。”莽和尚道:“走吧。”
六人不解,跟着出了草棚,站在雨中,刚刚出来,那草棚“嗵”的一声,四壁歪倒,向内一倾,将两具尸身埋在其中,也不知哪里的火头,连草带木烧将起来,火光中仿佛有人嘶吼,噼噼噗噗,响声不绝,那雨打在火上,浇油也似。莽和尚道:“自作孽,不可活,这两人身上剧毒无比,当有此劫。”
六人更服,莽和尚道:“我是佛门,不便收留尔等,我有一兄弟,在地狱门做供奉,现下地狱门正缺七情鬼,我特替他前来度化你等。”
楚天遥道:“敢问是哪位高人?”
“大力鬼王!”
六人都呆了。云散雨收,一行人寻了客栈,收拾一番,重整行装,再不提较量之事,直往北去。
却说蒲城道路上行了一伙人,当先一个金枪公子,一身锦袍,扛着一杆大枪,不伦不类,身边左右跟着两个书童,一个跣足,一个披发,模样古朴般卓。一人手持声板,一人手持玉萧。那公子洋洋得意道:“我就说大教主不会亏待我吗?你们俩的天罡雷法还没练成,我的枪法却大成了。”两童子都笑。原来当日,李胜北后院遇袭,三人分别攻到身前,李胜北百般无奈,忽的悟出绝命枪法,将金枪折做两断,分手迎敌,内中更是以脚为枪,施展夺命枪法,一举逼退三人。待手头歇了,李胜北才看清,正是大教主李胜南身边三个高手,号称崆峒山三祖,夺命金钩祖金枝,夺命银勾祖银枝,夺命神钩祖贵枝。李胜北大怒,“你等三个老怪物,没看清是我吗?还要杀我怎的?”
三人不答,其中祖贵芝擎出一枚令牌,哑声道:“大教主有话,着你去秘魔岩,观看五行神术三个月,练不成夺命枪,脱枪拳,不得离开。”
李胜北无语,被另两人架了就走,李胜北哀声道:“且容我更衣,,,”哪有人理会,瞬间不知所终。李胜北天赋过人,终是高人子弟,不负其名,不及一月,竟真被他练成夺命枪和脱枪拳,待出关胜了八大判官,教祖才准许他下山,还是师兄弟三人同行,李胜北知道两童子还没练成雷法,不禁嗤笑。两童子知道他惫懒的性子,如何理会。
三人迤逦而来,路上无话,饥飡渴饮,晓行夜住,三人都是老江湖,并不曾吃亏。这一天遥遥望见一座大庙,更见得许多乡民前呼后应,乱乱糟糟。李胜北爱热闹,连忙撤了金枪,折开收入鹿皮套,走了上前。只见那面前古道之上,人山人海,正忙乱,只听“嗵”的一声大响,人潮分做两半,当前涌出一座官轿,左右数十人伺候,四街会首分列两旁,有道士护轿,和尚念经,又有全服执事阴阳人,持金瓜钺斧、朝天蹬,半副鸾驾、旗伞等列队随后,后边是高跷狮子、旱船社火队伍,最后是浩浩荡荡的愚夫愚妇,更有扮马童者,是临时雇用的乞丐或贫苦人家子弟,有扮囚徒者,是孝子为行孝自愿披带锁链木枷替父母免罪,有扮地方鬼者,是诚心焚香礼敬迎木偶的,……沿途十余里,人山人海,填途塞道。三人瞬间就被挤在路边,好不容易捞了个人问询,那人帽子鞋袜都遗失了,却还乐此不疲,一看就是个好事的。听了问询,又见李胜北仪表堂堂,言词文雅,忙收拾了,打了一躬,道:“这位公子不知,这是我们古城城隍老爷出巡。”“城隍?”
“公子不知,自圣天子临朝,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特地封了108位城隍老爷,我古城何其有幸,古汉忠佑安汉公入主本城,实在是邀天之幸。”
李胜北自知,那忠佑安汉公乃是汉高祖刘邦座下大将纪信,因替主公死而受封,乃是大大的忠臣。心中道:“既是这人,倒可以拜拜。”
再抬头,人也没了,童子也没了,人潮正过,鞋子都踩瘪了。心下大忿,转身便走,这时,那城隍要游城,这城隍庙却空了,剩下一地的香烛纸钱。李胜北见这庙宇不甚兴盛,靠着城东北角城墙,四周没有人家,左边是荒草蔓延,右边有野树成林,内中更是散落着几口棺材,最惨的就是庙顶上城墙破损,露出房子大小一个黑洞,深悠悠的不见底。李胜北走到近前正看,忽的只见方圆十数丈的枯枝败叶,纸钱花挽,连同供桌上四时瓜果,三牲肉头,都飞了起来,直往那黑洞而去,便似一条黑龙藏身其中,一吸之下,万物投入。李胜北只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正值青天白日,却阴风阵阵,忙用千斤坠定住身形,极目望去,只见那黑洞中,星星火火,似有磷光闪动。正踌躇间,突然城墙上,跳下一人,正正飞下,落过洞口时刻,手一抖,一团什么物事打入黑洞,初发时无光无亮,等进了黑洞,一团火光闪动,“轰隆”一声大响,那城墙都晃了一晃。那人一个筋斗落在李胜北身旁,高声道:“哥哥,你可来了。”
李胜北定睛一看,却不是烈火童子,还有那个?但见还是一身火衣,面目丑陋,顶着两个髽鬏,叉腰赤脚,鼻孔里面省气直冒。李胜北笑道:“你这小鬼头,如何来到此地?”
“我料你崆峒路径,便在此处等候。哥哥稍后,且看兄弟降妖。”
“哪里来的妖怪?”
话音未落,只听“枯嗵”一声,那黑洞中,烈火闪耀,金星四射,里面哪里能熬得住,“咚”的一声,探出一个头来,李胜北唬了一跳,只见斗大一个蛇头,眼赛金灯,舌似花枪,额顶白花,毒牙参差,那头落到地上,弹了一弹,身子还在洞里,不知几许。李胜北惊道:“好大一条长虫,却不知比地圣、蛇王如何?”
那蛇嘴里被甩了一团火料,吞咬不动,毒液无功,正在挣命。烈火童子大步上前,一脚踏着蛇头,另一步就到了头颈之上,一手按住,一拳便打,那蛇以头为尾,瞬息间将管应子缠住,哪知小餮硬功惊人,气力又大,勒了两勒,不曾勒死,强忍口内灼痛,张口来咬,李胜北金枪一抖,借力跳到供桌上,以上势下,一枪将蛇头钉在地上,那蛇尾不知为何,在黑洞内抖动,却不出来,烈火童子大怒,双爪撕扯,瞬息间将蛇身撕开,哪知这蛇性子最长,肠穿肚烂,还不曾死,几丈的身体在空中甩动,打的四面黄土飞扬,噼啪作响,李胜北只管定住蛇头,管应子上去,又是一顿好打,最后将大蛇撕开两三段,这妖物才算死透,舌头伸出两尺多长,口内都是黑血。两人停了手脚,各自收拾,管应子上去踩住蛇头,一手一个,揪下当门四颗尖牙,只见上面乳白色毒液还有,气孔也在,很是欢喜,寻坑里洗涮一下,收到鹿皮套里。李胜北看满地血浆、污秽内脏、蓝白油脂,险些吐了,也寻地方去收拾。
待停当了,两人相见,诉了别情,管应子将出药丸,李胜北什么人物,当下收了并不立服,说要到了客栈才行,童子不免甚憾。再等片刻,这厢间动静不小,天色刚暗,众人寻来,韩湘子、蓝采和也到了,说了话,把蛇尸留下,四人自便走了,只留下乡民愚老大呼小叫。三人听管应子叙说,原来到了这厢间,听说了这洞神秘,每每有人从旁边经过,飘飘欲仙,渐渐传了名声,自有人来拜,一来二去,竟修了庙宇,把个蛇妖当做城隍吉祥。四人都笑世人愚钝。当夜,找地方歇了,三人服药,自有一番动静,都恨毒王。管应子将四颗巨齿分了,作为四兄弟的信物,几人都喜。 却说,张果、叶东升、青州五怪,一行七人,水陆都有,非只一日,行到新野地面,七人数千里奔波,风尘仆仆,刚进县城,就见行人如织,做买做卖。叶东升如何出尘,人前一站,便有无数目光投来,趁着张果和五怪都是庸人。便有人上前搭话,“这位公子爷,可是初到我新野,小人祖居在此,略认识些地面,公子爷若有差遣,自便吩咐。”叶东升口音不似中原人物,张果如何能被些许帮闲套住,口音一变,正是正宗中原官话,“你且闪开,休要大言,这里是我祖居,汉桑城外有我祖宅。”
那人一听,便拾趣退去,叶东升道:“久闻张兄弟,百技在身,行走江湖,处处为家,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佩服佩服。”
五怪久居西北荒漠,哪里见过中原气象,早看的呆了,眼睛都不够用了。当下,张果引路,一路向北,穿过斜街,迎面一座酒楼,上书“天下第二楼”。五怪笑道:“这酒家不会做生意,人家都是第一,他如何叫个二等,哪里有人肯来?”
张果笑道:“你们不知,那东京汴梁城内,有一座唤作‘天下第一楼’,所以外埠的酒楼最好只能叫‘天下第二’了。”
众人都笑,上得楼来,寻二楼一处当窗所在,众侠团坐。张果不语,叶东升唤过酒保,道:“且上十个好菜,五斤酒,听闻你这厢从食做得好,且把肉包子端百十个上来。”
那伙计愣愣道:“客官要酒菜都有,包子却无。”
宗守素道:“怎的,欺我等外乡人不成?”
“客官息怒,只这百十个包子,客官着实吃不动。”
魏望经笑道:“你自不知,我等都是身怀异术,个个能吃,百十个包子还能如何?”
那酒保还是不肯,霍金坛等正要发作,张果笑嘻嘻拦住:“诸位,当真怨不得人家。”
转而对伙计道:“你且去整治酒菜,那包子先来十四个。”
酒保退去,众人看出眉眼,都不做声。少顷,酒菜齐整,众人正吃,包子来了,个个颇大,好似里面都包了牛头一般,一旦捅破,饱含热油,汤汁淋漓,香气四溢,五怪都愣,这如此大的包子还是少见,来上一个就够了,里面馅肉足有两斤,又鼓又涨,也不知道如何整治的?那小儿得意洋洋道:“客官,请慢用,小心烫嘴。”
顺便放下开馅的叉子,撇着腿走了,气的颜笑果起身就要踹飞这厮,被朱雪梅拉住。众人笑闹一番,开始进食。张果偷眼观看,叶东升不紧不慢,筷子运转如意,点指四面八方,罩住桌面,自有章法。五怪只是抢食,就在边陲,吃糠咽菜,烧酒就大蒜的吃食,如何能与中原相比,只魏望经不忙下嘴,对四人照顾周到。众人看张果,又是一番气象,似有意似无意,气息穿梭,圆转自如,看情形,一身玄功不在叶东升之下,五怪都想:“张三哥短短几日,武功又有精进。”
叶东升心念一动,一拐子去了张果面前,夹了一颗青菜,张果眼快,一筷挡住,截住青菜后半,两人来来回回,忽地叶东升劲力一松,复一夹,原以为张果收不住力,定然后缩,哪知道张果武功大进,不退反进,划了一条弧线,绕过叶东升面前,将青菜取回,刚要开口,叶东升竹筷已到,只一敲,张果一筷折断,青菜落下,叶东升一根筷一伸,刺透菜叶,刚要收回,那菜忽地活了,在他筷上,一盘一旋,一个弹射,竟然自行飞出,直入张果面前,张果双筷一拦,护住菜肴,两人相视,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