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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病房出来后,庄泽野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怎么就头脑一热把温辞述给收留了。
为此,钟可欣特地报告了瞿总。 瞿总又特地打电话夸了他一顿。 庄泽野上初中那会儿,经常跟表哥仲星燃去公司看他练习,瞿总开会的时候就在一旁撒野,相当于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瞿怀民给与了他最高的赞赏:“你已经不是那个只会玩凹凸曼贴纸,在我的视频会议里喝汽水配曼妥思呛成喷泉,玩滑板鞋踩到狗屎弄自己一身的小朋友了,你终于成长了。”庄泽野:“……夸我就夸我,非得说尬的是吗。”
瞿怀民大手一挥,给了个实质性奖励。“这件事你做的很有大局观,外面那些人盯咱们很久了,老被人说内部不和总归不好,你能主动打破谣言我很欣慰。这样吧,这次新专舞台你们可以选两个做原创,只要老师那里通过就行。”
在他眼里,这公子哥儿进圈纯属玩来着。瞿怀民是个商人,说来说去还是要赚钱,没有什么比直接外包出去更省心的了,给他们原创的机会等同于承担了风险。 “您还真是大方。”
庄泽野冷嘲热讽。
瞿怀民厚颜无耻地哈哈一笑:“过奖过奖,有空叫你爸来我新开的渔庄钓鱼。”庄泽野打完电话回去,温辞述已经换好衣服了。 他穿了件严丝合缝的白色套头卫衣,不算合身的西裤裤脚拖在地上,脚上一双切尔西,整个人散发着“我的四肢是刚借来还没驯化好”的不协调感。 庄泽野看了看床上钟可欣带来的一堆T恤,问她:“这是干嘛,反向带货?”
他们穿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品牌商提供的,那些名气不大的小牌子很青睐这些半温不火的爱豆,毕竟推广成本低。 如果不是为了带卫衣、西裤和切尔西,他实在想不通有什么理由,它们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太可怕了。 钟可欣两眼一闭:“他说短袖短裤有伤风化,还一定要穿靴子……随意吧我累了,爱穿什么穿什么,他开心就好。”
温辞述嫌弃地理了理衣领:“走吧。”
然后无比自信、昂首阔步地与他擦肩而过,半点不觉得自己这身有什么毛病。 庄泽野产生了一种预感,自己的苦难生活才刚刚开始。 他们从医院出来,遇到几个举着相机的女生在拍照,不一会儿,两人去往别墅的照片就被传到了网上。 拥有五万粉丝的“野述”超话,顿时欢庆一堂。 [@星耀大嫂:啊啊啊啊啊啊,小猪和野子一起回家了!还是回的野子家,今晚不做个昏天黑地说不过去吧!] [@我是野述的狗:给我狠狠做!气死那些对家粉!我就知道他们没有be,呜呜呜,野子真的,我哭死,你居然把他领回家了,是不是一天都舍不得让小猪留在医院?] [@茉莉奶绿回复@星耀大嫂:啊啊啊啊新粉好激动!刚进坑就磕到这等绝世好药!能问一下为什么树树叫小猪吗?] [@野鸡大学述职报告 回复@茉莉奶绿:欢迎新粉宝宝!因为树树的妈妈是生物学家,生他的时候正在菲律宾考察,他出生在6月24是当地烤乳猪节,所以昵称叫小猪,嘿嘿。] [@茉莉奶绿回复@野鸡大学述职报告:好家伙,可爱死了!野子都带小猪回家了居然不来个热搜,冷圈真是没人权,好想叫身边的姐妹都来磕!] [@就看你上不上当:工业糖精有什么好嗑的?#温辞述卖腐# #温辞述划水#,庄泽野真可怜,卖腐工具人罢了,坐的都不是同一辆车,这也能造谣。] [@星耀大嫂回复@就看你上不上当:不磕就滚。] [@晴山绀蝶落回复@就看你上不上当:gnmd,别来我们超话拉屎。] [@狗男人去死回复@就看你上不上当:你cpbe啦来我们家。] 钟可欣坐在副驾,用两厘米的长指甲猛戳屏幕,不过她不是在巡视超话,而是常勋探病之后上了条热搜,下面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她嘴里骂道:“Damn it!那帮傻逼又开始骂人了,居然说辞述是装受伤,哈,我们需要蹭那块熏肉的热度吗?”
小陈边开车边疑惑:“熏肉?”
“常勋的黑称,这都不知道。”
温辞述在后排,眼神略微好奇:“傻逼是什么意思?”
小陈噗嗤笑了,钟可欣没好气地说:“骂人的话,你下次看谁不爽就这么骂他。”
“欣姐,你别教坏他,他现在可什么都不明白。”
小陈说。
钟可欣只好补充:“私下骂一骂没事,当面可不要骂,你是爱豆不能讲脏话,别跟我学。”“爱豆又是什么?”
“……爱豆就是你、阿野、小顾,你们都是爱豆。”
“哦,歌伎。”
温辞述淡漠地转过头去,对这个身份不以为然。
小陈快笑翻了:“我发现他失忆后变得特好玩,要是现在这状态上综艺,那不得笑点百出啊,导演组会爱死他的。”“可别,这事儿被太多人知道不好。”
钟可欣摇头。“而且他现在非常抗拒唱跳,任凭我磨破嘴皮都不肯去上课。”
温辞述还是那句话:“我不是歌伎。”
小陈笑得更大声了,钟可欣翻了个白眼:“跟你解释多少次了,爱豆不是歌伎!你们是奔着梦想来的,梦想懂吗?”
温辞述有点惆怅,他曾经的梦想是辅佐太子延续那个太平盛世,但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 小陈笑得不行:“姐,你不能这么劝。辞述,你听我说,练习室里有很多友好的老师,你可以跟有神奇发色的兄弟们一起蹦蹦跳跳,蹦完还有甜品和棒棒糖吃哦。”
钟可欣很想给他后脑勺一巴掌:“闭嘴,好好开你的车吧,他是失忆又不是智商退化!”
“哈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看他太有趣了。”
小陈欢乐地把温辞述送到别墅门口,钟可欣嘱咐庄泽野,有事随时给她打电话。助理们离开后,庄泽野从后一辆车下来,拎着钟可欣给的行李箱开门。 这是临时买的房子,没花太多心思装修,别墅上下一共三层。 温辞述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中肯地评价:“此宅,甚小。”
庄泽野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地说:“委屈你了,尊贵的三王爷。”
确实委屈,院子里连个山水长廊都没有,屋外也没有湖石修竹,温辞述只在15岁去民间体验民情的时候吃过这种苦。 不过他向来为人宽容大度,挥了挥衣袖道:“罢了,你去传晚膳吧。”
庄泽野一脸放弃,放下行李往厨房走去。“阿姨今天请假,我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吃的,对付一口得了。”
幸好阿姨买了不少货,他做了道白菜肉卷,热了个预制的熘肉丸子,再弄个凉菜和拌面就算完事儿。 庄泽野一家都是北方人,而大靖定都中原洛城,位置也偏北,两人的饮食上几乎没有差异。比起昨天的外卖,温辞述终于稍稍满意了点。 但当庄泽野拿来餐具的时候,他停下手问:“没有银筷吗?”
庄泽野已经麻木了,居然能坦然回答他:“没有,又没毒,你在医院的时候怎么不挑。”
厨房用具都是阿姨去买的,普通消毒塑料筷。 “医馆是例外。”
温辞述心想,原来他家境并不好,主宅这么小,碗筷材料也很劣质,他以后得尽快把这笔费用还给他才行。 庄泽野挑起面吃了一口:“我说你能不能把那发套摘了,看着怪渗人的。”
像真的似的。 温辞述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端着碗道:“食不言,寝不语。”
“……” 庄泽野按耐不住好奇,趁着盛汤的时候偷看了眼他的发套,想知道到底什么发套这么牢固,都洗了一遍还不掉。 这一看,差点把汤碗给摔了。 ——靠近鬓角的位置,完全没有发套粘黏痕迹,好像每一根头发都像是从头皮里长出来的,不仅如此,他额前还有个美人尖,板板正正一点儿也没歪。 庄泽野忽然感觉不对劲,那个不好的猜测又涌了上来。 该不会,他不是以前那个温辞述吧? 他没再提发套的事,吃完饭后,温辞述说要喝茶。 庄泽野煮了壶龙井,煮茶时掏出手机搜索: 穿越时空真的会发生吗? 古代人穿到现代会老死吗? 有没有穿越时空的例子? …… 他越搜越魔怔,看着看着开始预想,万一这个温辞述缺确确实实是穿越来的,要不要报警。 正当他看得津津有味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茶要煮干了。”
温辞述幽幽地说。
庄泽野一哆嗦,手机险些砸茶碗里,他赶紧翻转屏幕,伸手去拎茶壶,却没留神被烫得嗷了一声。 温辞述嗤道:“你也没比我强到哪里去。”庄泽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脱口而出:“我当然比你强,你一个古代来的能懂什么。”
话音刚落,温辞述的眼神瞬时变了。 庄泽野心里一紧,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试探,只是下意识就说了出来,略有些不安地观察对方的神色,想看看他有没有心虚。 温辞述淡淡地瞅了他一眼,说:“这茶不是贡品,我不想喝了。”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庄泽野慢慢松弛下来,心里感到很离谱,他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点? 温辞述回到客房后,按照钟可欣先前教他的步骤,打开桌上的电脑,忍不住再一次感叹,一千年后的世界发展得实在太快了。 点开大靖历史科普,他第一次完完整整过目了整个王朝的兴衰。 公元937年,大靖建国,定都洛城。 公元940年,靖武帝温则止登基,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从这十年往后,大靖的经济和军事水平都经历了质的飞跃,一举成为中原唯一的大国。 公元952年,武帝传位安帝温平江,改年号为建宗。 温平江便是温辞述的父皇,他一生励精图治,开放港口通商,鼓励商贾开市,鼎盛时期皇城街上随处可见外邦使者,可谓文武兼备、名垂青史。 这位对大靖做出巨大贡献的帝王在位共26年,后在一次江南水患考察中溺水身亡。 公元978年,靖文帝温辞镜继位,改年号留树。 短短几行字,书写了半部大靖史,也将他父皇惨死的真相一笔带过。 温辞述握着鼠标的手微微发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果然,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能改变。温辞镜依旧高枕无忧地做他的皇帝,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冤魂再也无从申诉,一切都被埋没在历史深处。 那他自己呢?他又湮没在史书的哪一页了? 他不甘心地搜索“温辞述”三个字,出来的词条却是“男团Flora成员”。 温辞述,男。 18岁,就读于燕中外国语学校。 身高:180 生日:6.24(巨蟹座) 昵称:小猪,小花,树树,阿辞 血型:AB型血 特长:舞蹈,钢琴 粉丝名称:小蝴蝶 应援色:晴山(淡蓝) …… 他不禁感觉迷惑,如果这些都是现实存在的话,那原来的温辞述去哪儿了?在掉下山崖的时候摔死了吗?可是所有人都把他当成这个温辞述,那也就说明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毫无区别…… 他翻到最下面,终于找到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演员经历,上面写着“在待播历史古装剧《大靖往事》中饰演三王爷温如玉。”
温辞述撑住头想,温你大爷的如玉。 他顺着蓝色链接点进“温如玉”的百度百科,只见介绍如下—— 温氏第三子,真实姓名不详,据《大靖书》残篇记载,文帝谓之“如玉”。貌美,尝被民围观,得赞“神似潘安”;好丝竹,好书法,好布施,体恤民情,功绩斐然。 …… 下面列出了他年少时写的几篇文章,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百科并没有写他是怎么死的,只记载了去世年份——978年,恰好是他穿越的那一年。 也就是说,他在那个朝代已经是死人了,就算回去了也会被当成妖怪,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留在这里。 温辞述一时间百味杂陈,盯着屏幕许久没有动弹,房间里的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他待在这静止的空间里,犹如陷入一团泥浆上浮下沉。 咚咚咚,房门响了。 庄泽野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杯子。 温辞述皱眉看向他。 庄泽野把杯子放在桌上,哼了声:“不是要贡茶吗。”
刚好他爷爷上回给了点太平猴魁,据说是从什么百年老树上长出来的,当年拍卖会拍到上百万一公斤,便宜这小子了。 温辞述一闻味道就知道是好茶,只不过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喝茶。 “放着好了。”
他冷淡地起身,想去窗边透透气。
庄泽野自问从没这么温和待人过,见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顿时恼了,在温辞述经过他身边时,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这人本来学舞蹈就偏瘦,这两天在医院也没好好吃饭,庄泽野握上去时被腕骨硌了一下。 他沉下脸:“温辞述,吃饭要用银筷,喝茶只喝贡品,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这句质问好像迫切地需要验证什么,就差直言不讳地问“你到底是不是穿越来的”。 出乎他意料,温辞述倏地勃然大怒。 他用力甩开庄泽野的手,震声道:“岂有此理,你个阉人也敢碰本王?”
庄泽野一愣,咬紧牙关难以置信:“你说谁是阉人?”
他从小到大放纵惯了,这几天自觉已经处处忍让,没想到还是被当成那个太监——他总觉得,温辞述说的那个“太监”和他不是同一个人,登时怒火中烧失去理智。 他反手抓住温辞述的手,往下带去,语气蛮横:“来,摸摸看,我是不是阉人。”
温辞述的头皮瞬时炸了,竭力挣扎起来,可庄泽野的力气比他大,手像烙铁似的牢牢抓住他的手腕。 或许是这几天积压了太多情绪,又或许是得知自己回不去后无比沮丧,这些心情堵塞在胸口,终于在此时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温辞述气得涨红了脸,不惜翻出新学的词骂他:“你个傻逼!”
庄泽野愣住:“你说什么?”
温辞述冷着脸,声音铿锵有力:“Damn it,傻逼,给本王放手!”
庄泽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