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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辞述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胳膊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颈枕,身上盖的薄毯子半滑落在地板上。 他茫然地东张西望,活动被压麻的手臂,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庄泽野来过房间。 低头一看,果然稿纸和U盘都不见了。 洗漱完后,温辞述拿着颈枕下楼,看见庄泽野正坐在餐桌前,边吃早饭边改他的手稿。 庄泽野抬起头,将U盘推过来。 “帮你加了些编排进去,词只修了几行,你可以读一读然后照着改,你的词写得挺real的,就是书卷气太重。”温辞述感到意外:“你帮我改的?昨天改到很晚吗?”
庄泽野露出习以为常的表情:“这种小case,半小时搞定。”
词确实只花了半小时,编曲花了大半夜,头都要秃了。 温辞述说:“可是你有黑眼圈诶。”
庄泽野:“……” “对了,这个还给你,谢谢。”
温辞述把颈枕递给他。
庄泽野装逼翻车,马上找到了反击点。 他故作嫌弃地挥手:“不要,你不知道自己睡相多差,口水流了一桌子,枕头估计也不能要了。看见这张纸上的口水印了吗,都是你流的。”温辞述脸一红,说:“不可能,我母……母亲说我睡相很好,不翻身也不流口水。”
庄泽野嘲道:“她在你几岁的时候说的?”
“……五岁。”
“那不得了,你现在可不止五岁。”
他作死地掏出手机,展示证据:“看看,铁证如山,不承认也不行。”
温辞述脸色骤变,立刻去抢手机:“删了它。”
庄泽野动作迅速地起身,做了个中二男生常用的戏弄人的动作——直接把手机举过了头顶。 他身高一米八六,手臂举到最上方,温辞述怎么也够不到。 他气得脸又红了,骂道:“Shit,你真幼稚!”
庄泽野挑眉笑道:“骂人是吧,还用英文,唔,更不想删了。”
温辞述喘着气放下手,拧眉不忿地看着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这种行为像极了昨天钟可欣拿逗猫棒在逗同事的猫。 “你想怎么样?”
他没好气地说。
庄泽野把手机藏到身后:“也不想怎么样,你正儿八经跟我说一声,‘谢谢阿野哥哥帮我改歌,阿野哥哥辛苦了’,我就还给你。”一个男人装逼被揭穿后能有多可怕,庄泽野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为了找回场子,简直无耻到极点。 温辞述冷冷地说:“我比你大。”
这三个字不知戳中了庄泽野哪根神经,他马上板起脸道:“还要补充一句,‘阿野哥哥哪哪儿都比我大’。”
温辞述:“……你真是脑残。”
他比他大一千岁好吗! “还敢骂人?”
庄泽野恶劣地晃了晃手机,“说不说?不说我发群里了。”
温辞述深吸一口气,总算知道为什么以前自己和他关系那么差了,这家伙报复心强到吓人。 他握紧拳头,面无表情地重复:“谢谢阿野哥哥帮我改词,阿野哥哥辛苦了,阿野哥哥哪哪儿……都比我大。”
啊呸,呸呸呸。 庄泽野爽了。 满意地当他面把照片删除。 当然,他没告诉温辞述,删掉的照片还能恢复。 他也没想到,接下来整个上午,温辞述都没再搭理他一下。 甚至连修改副歌的高音部分,都是拿着纸去请教向晚的,两人在小房间里讨论了几个小时,庄泽野在窗外闷闷不乐,心想这人翅膀也太硬了,宁折不弯啊这是。 下午上体能课,他们分到一组踩腿,温辞述总算不再不理他。 庄泽野去更衣室换了条灰色长裤,再次回来练体能的时候,特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喝吗?请你的。”
他递了瓶可乐过去,发出和好的讯号。 温辞述念在他通宵帮自己编曲,勉强接过喝了一口,第二次喝依然被刺激得脸皱成一团。 庄泽野试探问他:“你觉得我这条裤子怎么样?”
温辞述表情不屑:“很贵?”
庄泽野低头看了看,好吧,他还是保守地选了条比较宽松的裤子,似乎不太明显,不能证明他确实不是个“死太监”。 他想了一下,又委婉地说:“要不要一起上厕所?”
当面展示,他总不会再喊他太监了。 温辞述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庄泽野没辙了,怀着抑郁的心情直到下班,他今天和顾鸣赫一起留堂,两人要给demo填一段词。 晚上公司人少了很多,只有几个练习室还亮着灯。 顾鸣赫瞅他:“你今天有事儿?心事重重一整天了,什么情况?”
庄泽野愁眉紧锁:“要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知道,你下面很大?”
顾鸣赫:“?”
庄泽野:“?”
顾鸣赫:“?”
“你脑子发烧了,兄弟?”
他眼珠子都要瞪掉下来,“你要让谁知道你很大,粉丝?女朋友?不能吧,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谈恋爱了?”
庄泽野拿纸团扔他:“去你的,瞎说什么,这事有点复杂。”
他换了种含蓄的方式说:“我有个朋友,男的,他总觉得我那方面不太行,我寻思着,要怎么解释才不显得唐突。”
老被当成太监,滋味挺不好受。 顾鸣赫一愣,随即噗嗤笑了:“你直接报温辞述身份证吧,肯定是他对不对?哈哈哈哈,你干了什么,让他觉得你不`举?我草,你该不会真的不`举吧?”
庄泽野怒道:“你傻逼吧。”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你们每天都在别墅做什么啊,一起看片儿打`飞机吗?你和我都没这么干过,等等,难道是你们一起上厕所,温辞述觉得你小?不会吧,我和你上厕所觉得还挺可观的,你多长来着?”
庄泽野起身把废纸团砸了他一身:“你别他妈太离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脸红,你脸红了!笑死我了,阿野,你是有多在意……” “滚!!”
练习室传来一声怒吼。 * 温辞述花了一下午把demo录了出来,潘慧刚教完课准备走人,就被他在门口堵住了。 “老师,您有空吗?帮我听听这段demo吧。”
温辞述一脸若无其事,好像上节课把她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人不是他一样。 潘慧从来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斜了他一眼:“我说过教不了你,你去找别人好了。”
温辞述疑惑:“可是今天只有您一个声乐老师在。”
潘慧:“……” 她险些被气晕过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辞述忙解释,拿出了应付太傅的本领,“本来就是想找您的,没打算找其他老师。”
潘慧揉着太阳穴说:“让开,我不想对你发火,上次我好好教你,是谁在那里跟我争辩,prosody这个词到底是什么人发明的?我教了半辈子书,从没见过你这么荒谬的学生。”
温辞述正色道:“我现在可以回答这个问题,韵律一词来源于我国古代,指诗词中的平仄格式和押韵规则,而prosody的提出者是亚里士多德,后人运用在音乐中的确比我国早,我也承认,我们在流行乐这块有很长时间的空缺。”
潘慧没想到他还真的去查了,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脸色缓和不少。 “算你还有点诚意,你要让我听什么?”
她依旧拉着脸。
温辞述把她请进房间,用手机连接音响:“这是我参赛歌曲的demo,想听听您的意见。”潘慧再次惊讶:“你的参赛歌曲不是早就定了吗?又改了?”
“编曲和歌词改了,之前的不太合适。”
温辞述拿起麦克风。
练习室的麦克风都是批发货,音效不是很好,但握上手的那一刻,他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好像灵魂的一角被什么东西撬动了一下。 那像是冰山融化的声音,往下仿佛能看见碧波荡漾,春水盎然,有别样的情绪在蠢蠢欲动。 “我开始了,老师。”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隐隐有点兴奋。
潘慧坐在椅子上,一边看词曲一边听他唱。 温辞述来之前没开嗓,唱的时候还带着紧张,像是回到十来岁,在学堂面临一个月一次的大考似的,不安又期待。 他怀着这样的心情唱了下去,中途卡壳了几次,不过还是唱完了一整首。 放下麦后,他望向潘慧。 潘慧却没作声。 她感到很惊讶,不过短短几天功夫,这小子的气息感觉和之前像是换了个人,更令她奇特的是,原先他的换声点还是挺明显的,今天居然平了很多。 要知道,很多人想磨平换声点,不惜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练习,但大多都达不到近乎完美的效果。 如果他失忆的事不假,那么他应该从来没接触过练习换声点的技巧。 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这种效果,非天赋使然不可能做到。 潘慧盯了他好一会儿,伸手打开播放器,说:“先把这首歌放一放,我放一段音乐,你跟着哼唱一遍试试。”她特地点了首很老的歌,在确认温辞述没听过之后,让他听了其中比较难记的一段。半分钟后,关掉播放器。 意想不到的是,温辞述竟然完完整整唱了出来,除了转音有点磕绊。 一首陌生歌曲,听一遍就会,这乐感绝无仅有。 潘慧简直搞不懂,他以前怎么会是个音痴,难道撞到头还顺带把嗓子也回炉重造了一遍? 她压下各种猜测,清了清嗓子道:“小温,我问你个问题,你以后是打算往声乐方面发展,还是要坚持公司安排的舞蹈路线?”
温辞述没想到她突然这样问,其实要是潘慧稍微八卦一点,就会知道他因为拉筋太疼误伤Luke老师,已经被停课好几天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声乐。”
让他跳舞,还不如把他遣回大靖送死。 潘慧面露怀疑:“你确定?你经纪人能答应吗,瞿总能答应吗?”
温辞述缓慢却坚定地说:“等我从南岛回来后,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他们。”
潘慧用手指敲击椅子扶手,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无奈地说:“你现在脑袋还没恢复好,要是你知道搞声乐意味着什么,可能就不会这么武断了。”
温辞述不解地看着她,她摆手道:“算了,不纠结这个,如果以后你真走这条路,我可以收你当徒弟。”
温辞述愣了几秒,忙弯腰鞠躬:“谢谢潘老师。”
“起来,还没收你呢。”
“现在来说说你这首歌。”
潘慧在曲谱上划了几道。“整体听感不错,应该是有人帮你编的吧,这人估计不是专业歌手,后半段高`潮部分不太贴你的发声,没展现出声音优势。”
温辞述承认:“旋律是庄泽野改编,他也帮我改了两句词。”
潘慧难得笑了笑:“原来是他,这孩子的创作天赋,是你们当中最强的,之前你们还没出道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肯定能火,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这种类型。来,你把副歌换成这样试一遍。”
潘慧帮他把音改高了一点,温辞述有些犹豫。 她冷声道:“之前跟我叫板唱《青藏高原》的时候不是很自信吗,这调儿还没到《青藏高原》呢。”
温辞述只好说:“我担心现场唱劈了。”
他的舞台经验为0,光是唱给潘慧听就很是紧张,更别说到时候登台。 潘慧毫不退让:“舞台经验都是积累出来的,你这次不肯尝试,以后永远不可能在台上得到满意的效果。说起这个,等下你吃完晚饭,到楼下办公区找我。”
温辞述不明所以:“找您做什么,您不是要回家吗?”
潘慧投去严厉的目光:“带你去街边唱歌。”
温辞述:“?!”
潘慧勒令他把改过的副歌唱了一遍,又临时要求他待会儿去商场演出,温辞述完全没有准备,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回到练习室后,在其他人的询问下说了这件事。 向晚第一个表示震惊,他震惊的不是要演出,而是潘慧居然肯收徒。 林南之抓着温辞述肩膀狂摇:“辞述哥,你捡到大便宜了!潘女士从业几十年,膝下只有两个徒弟,你知道你师哥师姐是谁吗?都是天王天后级别的歌手!江丹青听说过吗,那可是我妈的女神!”
温辞述被他摇得头晕,制止他道:“还没确定,而且你们不也算是她的徒弟。”
向晚连连摇头,眼神充满羡慕:“不一样的,我们只是她的学生,如果她真肯收你为徒,那你以后绝对能成为人尽皆知的歌手,不是开玩笑。”
他感慨:“我要是能当她的徒弟,简直死而无憾了。”
庄泽野没他们那么激动,而是问他:“你自己的想法呢?”
他看着温辞述的眼神,好像意料之中,又好像再次确认了什么——以前的温辞述是绝对不会在二选一里面,放弃舞蹈的。 温辞述扶着头道:“我没有想法,我现在面临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等下要去演出,想问问你们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
顾鸣赫大笑:“你可够没心没肺的,这么大的事不在乎,反而担心小小的演出。”
“等等,街演不是要证的吗?”
林南之说,“我们出道前去过几次,没证不让演。”
向晚看了看手机:“今天晚上八点,楼下万达有个活动,潘老师应该是打了招呼,临时让他上去唱一首。”
林南之安慰:“不用紧张,今天是工作日,万达没什么人的。”
温辞述吁了口气,稍稍放松。 庄泽野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道:“走吧,我们也下去看看。”
二十分钟后,温辞述面对着台下的人山人海,彻底无语了。 林南之和哥哥们挤在后台角落,啪嗒吹破一个泡泡糖:“糟糕,人好像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