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她的声音,意识到了或许是发生了什么,手中的烟已经递到了嘴边都没有抽,而是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姜亦的眼泪在听到谢蕴深声音的那一刹那夺眶而出,她心底烦闷,是说不出的感受。她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情是关于迟迟的所以她这么依赖谢蕴深,还是因为她本身就依赖他。她不希望是后者,毕竟她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平复了几秒钟心情之后,姜亦对谢蕴深说道:“迟迟出事了,你能不能飞一趟LA。”
姜亦知道他是有签证的,过来应该没有问题。所以才会直接提出请求。“什么事?”
他的声音明显紧张了。“急性白血病,刚刚确诊,现在需要骨髓移植。医生的意思是让我和你可以的话都做一次配型,增加几率。”
姜亦知道,只要事情是关于迟迟的,谢蕴深是不会拒绝她的请求的。所以她也没有问谢蕴深是否同意,单刀直入。话落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说得有些鲁莽了。毕竟,他们两人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甚至她还是傅宴礼的女朋友。但是还没等姜亦解释,谢蕴深就开口:“你等我查一下最近的航班。”
“嗯。”
谢蕴深打开软件看了一眼,最近的能够赶得上的,是五小时后的一班飞机,直飞。“我明天LA时间晚上到,等我。”
“好。”
姜亦已经要挂断电话了,但是这边谢蕴深却是又开口:“你还好吗?”
姜亦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鼻尖一酸。好?她一点都不好。她满脑子都是迟迟生病的事情,孩子生病,做母亲的又怎么会好?她嘴唇微微颤抖,对谢蕴深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在山上求签的事情吗?当时那个看签人说的话,可能都要应验了。”
那个看签人,将话说的特别明白。他说,迟迟活不到成年。姜亦后来每每做噩梦,都会想起这件事,只要一想到,她心底都是窒息的痛。这世间痛苦,莫过于此。姜亦的电话听筒里面传来了开车的声音,他大概是在赶回家收拾行李。“不会。你说了,你不信这些。”
“现在不是我不想信的问题了,是事实就是这样。医生已经给迟迟做了基因检测,只是结果要一个月后才能够知晓。我无法接受我的孩子有这么严重的问题。”
姜亦觉得自己的情绪在迟迟和傅宴礼面前都尚且能够稳住,但是在听到谢蕴深的声音之后,却是怎么都绷不住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和谢蕴深沟通,是她情绪的最后一道壁垒。她绷不住了。“不管基因是否有问题,现在先解决眼前问题。我飞来LA配型,我们之间一定会有一个人配型成功给他供骨髓。不要怕。”
谢蕴深安抚的三个字,让姜亦的心略微沉陷了一点。就算她恨他,恼他,厌恶他,但是姜亦不得不承认,谢蕴深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够安慰到她的人。姜亦哽咽得哭出声:“你快来。”
“好。”
*姜亦在病房里面呆了一整天,期间也去做了一次术前检查,她会比谢蕴深更早一天做骨髓配型,越早一点,迟迟的希望就越大一点。傅宴礼从家中熬了粥给姜亦送来,她已经差不多有两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整个人都是一个放空和呆滞的状态,根本没有胃口和心思去碰食物。短短的两三天时间,姜亦好像老了五岁,又好像瘦了一圈。傅宴礼看在心里,心疼不已。“你多少吃点,未来还是一场硬仗。况且如果你配型成功,你还要做骨髓捐献,你没有营养到时候自己的身体都撑不住,还谈什么捐献?”
姜亦听到这样的话,立刻拿过了傅宴礼手中的粥,埋头吃了起来。只要是能够对迟迟好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做。任何事情,她都愿意去尝试。姜亦现在倒是信了那句话了:不到至苦,不问鬼神。姜亦现在甚至想去云峰县的山上问问那个看签人,迟迟到底能不能有这个命数活下来。只可惜,太远了。真的太远了。姜亦吃着吃着眼眶就又红了,她抬头,对视上傅宴礼也同样是疲惫的双眼。她知道,傅宴礼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迟迟出了这样的事情,除了她和谢蕴深之外,傅宴礼是最担心的。这两年,迟迟的健康都是傅宴礼在一手把控,从未出现过问题。现在出现了问题,比姜亦还紧张的人,是傅宴礼。病房是个套房,迟迟正在房间的病床上睡觉,他们此时是在小客厅里面吃饭。傅宴礼附身从身后抱住了姜亦,力道不轻不重。姜亦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她和傅宴礼已经维持这样不算亲密也不算生疏的状态两年多了,忽然变得亲密,让她有些无措。她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傅宴礼稍有些难过,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松开了姜亦。他不做让她觉得不舒服的事情。他拿过纸巾,替姜亦擦了擦嘴角的粥渍。“你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姜亦吸了吸鼻子:“傅老师,如果迟迟真的是基因问题,你说以后该怎么办?他是不是哪怕活下来了,这辈子都不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能娶妻生子?”
傅宴礼在她对面坐下,他知道姜亦的情绪不稳定,因此宽慰着她:“虽然我没有为人父,但是我也知道,做父母就是一场修行。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孩子,既然来了,那都是缘分。或许你觉得迟迟难带,但是我曾经在康复科轮转的时候,见过更多可怜的孩子。有些孩子这辈子都不能走路,有些甚至连自己坐着都困难。相比较而言,我们迟迟已经好很多。起码你见过他肆意奔跑的样子,听过他叫你妈妈,也看到他和普通小孩一样进入学校念书。小亦,我们做医生的更应该知道,世间事,最不能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