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前往周严培房子的路途中和刚才在办公室的情景，芊芊察觉到了曹昱今天情绪的不同，以往面对其他案件，他都是小组中最理性最专业的一个，但是对于周严培的案件，他明显变得激动与暴躁，芊芊不能理解。

芊芊进入一间卧室，里边除了一个简易衣架、和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外，就没有其他像样的家具了，黑色单杆衣架上挂着寥寥可数的几件黑白灰色调的衣服，若不是床头上看见一副画着周琳模样的素描画，芊芊以为走进的是周严培的房间。

她走到衣架前用手拨动着寥寥无几的几件衣服，又将手伸进所有的口袋，看是否能从中找出点什么，然后她蹲下身，翻动着衣架旁边堆放的几个大小款式各异的包，依旧毫无所获。她又走到床头边，拿起那副素描画像，在画像的右下角有一个写着“帆”字，芊芊推想这画像应该是杨帆为周琳画的，她从画框后面拆开，却也找不到任何东西。将画像放回原地后，她顺便检查了枕头、被单。

“怎样？”

曹昱从门外向内瞄了一眼对芊芊说。

“一目了然。”

芊芊摊开双手，作出无奈的表情。

她正准备离开时，膝盖碰到了不知什么硬硬的东西，她用力半掀起床垫，看见藏在里边的是一本土黄色牛皮纸材质封面的小本子。芊芊随手一翻，便是一幅用黑色水性笔描绘的女生画像——最引人入目的是女生的那双拥有摄魂魅力的双眼，眼睛周围用轻细的线条勾勒出了两朵绽放的玫瑰花瓣，在描绘者的眼里和笔下，这双眼睛究竟是多神奇梦幻和无可比拟的存在……

芊芊眯着眼睛，像是刻意忽略描绘者的心思后，她仔细观看着画像的轮廓、五官，她被愣住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焦尸案的死者之一——范小惠。

“喂，龙爷，什么事？”

在客厅的曹昱接到龙爷的电话。

“你知道杨帆是谁吗？”

电话那头传来龙爷激动的声音。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不是我让你去查的那小子吗？你还问我他是谁？”

“我们猜得都没错，是他，确实是他......”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越来越多废话呢？没事就挂了！”

曹昱不耐烦地说。

“杨帆，是陈雪的儿子！惊喜吧？”

“总算找到你小子了。”

曹昱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老大！”

从身后传来了芊芊的叫喊，曹昱继续接听着电话，一回头，只见芊芊伸出右手向他展示出了一幅画像——范小惠的画像。

四周空气顿时像是被注入了可怕的毒剂，冷飕飕，让人不寒而栗。

2

周琳再次被带到审讯室。

“这应该不是你的吧。”

芊芊将那本小素描本摆在周琳的面前，她瞬间瞳孔放大，身子往后倾，左右抱住竖起的右手手肘，右手大拇指放在嘴里啃咬。

“这……是！“周琳心想，虽然里边写了一段看似忏悔的话语，但只要不说是杨帆留下的，单凭里边的内容，又能说明什么呢，就说自己随便无聊在哪本书上看到然后写下来，警方也拿她没办法，她后悔没有将此本素描本当场销毁，没想到会被她们找出来。

“是吗？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爱好？里边都画了些什么呀？”

芊芊当然是故意的。

周琳当时看到杨帆写下说要离开的内容后，立马将他和她爸死亡的事情关联起来了，已经无心翻阅其他页面了，也没有想到要对其进行销毁，只是带回家藏了起来而已，但她之前有看过杨帆在上面画过一幅维纳斯的素描，所以坚定地回答说：

“怎么？就这一个小小的本子，维纳斯啊什么的，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你们找到的什么有力的证据吧，可笑。”

“只有画了维纳斯吗？就没有别的？”

周琳在思索着到底要不要承认其实那是杨帆的本子，因为如果她们让她说出每一副画是什么的话，她立马就会露馅的。

“对不起，我从未想象到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没等周琳回答，芊芊已经快速翻到至关重要的那个页面了，“如果这个本子是你的，那么这段话也是你写的咯？‘那些怨魂不会放过我的，这些天里，恐惧、自责、后悔一直让我无法安宁’，这里是不是指杀害你爸、范小惠和陈雪的事情？”

“什么范小惠、陈雪？”

周琳对芊芊说出的这两个名字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芊芊将本子翻到前一页，严肃地按着本子推向周琳。

只见本子的这一页，用黑色水性笔画着一个陌生的女生——女生有着一双生动灵气的眼睛，第一眼就能将别人的视线吸住，相比之下，其他的感官便显得平庸无奇。

“这是谁？”

周琳反问芊芊。

“不应该是你告诉我吗？”

“我不认识。”

“这不是你的本子吗？你怎么会不认识？”

“好了，我承认，我说了慌，这本子不是我的。”

眼看谎言已经圆不过去了，周琳也只好一五一十向警方交代了。

“那是谁的？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本子的？”

“杨帆的，昨天得知我爸死后，我非常害怕，就想去找他，但怎样也联系不上，所以就去了他租住的地方，本子就在他的电脑桌上。”

“这个女生你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他说有妹妹或姐姐什么的，他跟我说他只有一个妈妈在老家。”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

芊芊将陈雪的照片递给周琳。

“这……这是杨帆的妈妈啊，我在他手机上看过他们的照片，怎么了，杨帆的妈妈和这个女生和我爸被害有什么关系？等一下，你是说……”周琳想起刚才芊芊跟她讲的范小惠和陈雪也被杀害了，顿时觉得背脊发凉，杨帆留下的话语，他妈妈被杀害，自己爸爸也在前晚他们报复后身亡，这些信息叠加在一起产生的只有一个结论——凶手是杨帆。

“他妈妈是怎么死的？我没有听他说过。你们肯定搞错了。”

“具体你无需知道。”

“你们休想将案件都扣在杨帆头上，你们警察的伎俩我还不知道吗？为了快速破案，就随便找个替死鬼。很不幸，现在杨帆就是那个替死鬼。哦，不，不是的，杀害我爸的绝对不是杨帆，我怎么之前记不起来呢？有伤疤的男人！绝对是他，那个手背上有伤疤的男人，我几年前见过他凶狠地殴打过我爸，然后每次我爸被他殴打完，就会找我发泄，肯定是他，你们别想含血喷人。”

“手背有伤疤的男人？样子你还记得吗？那个伤疤是怎么样的？”

芊芊追问道。

“笔，笔，给我笔！”

周琳伸出手向芊芊索要道。

只见周琳在小素描本的最后一页上画了几笔，芊芊探头去看——一个细小的圆形图案，芊芊的脑海立马闪过一个人。

“这个图案你记得是在那个男人的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

周琳的笃定让芊芊心里发毛，芊芊清楚，周琳口中的那个右手带圆形伤疤的男人正是——曹昱。

3

同事将周琳带走后，芊芊久久呆在原位不动，她在疑惑刚才从周琳口中得知的信息：”老大为什么要去殴打周严培？而且不止一次，那就说明老大打他是有意为之，而自从得知周严培死亡到现在，老大从来没有主动交代过他和周严培的这种关系。4月22号晚上24点，那天老大没有留在办公室，也没有临时的其他任务，我们都各自回家休息了......”

“芊芊，你怎么还在这？不是结束了吗？”

芊芊的思绪被进入审讯室的曹昱打断。

芊芊一见到是曹昱，立即从一个呆板的思考者变成一个急速的奔跑者，没等曹昱反应过来，她快速跑到门那边，关闭了审讯室的门，用全身挡住了门把手，将她和曹昱关在了审讯室里。

“芊芊，你这是干嘛？”

曹昱不解地问。

“4月22号晚上23点到凌晨3点，老大你在哪里？做了写什么？有没有相关证人？”

“怎么？你审犯人啊？快快快，别玩了，我还要写报告呢。”

“4月22号晚上23点到凌晨3点，你在哪里？做了写什么？有没有相关证人？”

芊芊锲而不舍地继续审问着。

“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周琳看见过你曾经对周严培实施过暴力，她亲眼看见的，你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周严培被害的当晚，你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在哪没必要向你汇报！开会去！”

曹昱面有难色，说完气鼓鼓地一把拉开芊芊，自己开门出去了。

芊芊内心更加坚定曹昱对她有所隐瞒了。

会议室里，神父和龙爷接到曹昱微信通知后，陆续进入。曹昱见人齐后，就开口分析案件起来：“杨帆，18岁，市立高中高三学生，这学期初因殴打校长儿子被学校开除学籍，也是之前焦尸案中陈雪的儿子，陈雪死后我们未能联系上他，现在看来，原因就清楚了。在他的住处我们找到了死者范小惠的手机，手机上提取到了他的指纹，再根据周琳的供述，她在杨帆住处拿走了那本画了范小惠画像的素描本，本子上有他留下的一段话，而陈天乔他们也承认了22号当晚对死者周严培进行了暴行，和杨帆中途离开的事实，种种证据表明他对这两起案件有着绝对的嫌疑。”

曹昱眼睛略过前方的芊芊，发现芊芊正在用怀疑的眼神斜眼直直地看着自己，他假装没看见继续向其他队员阐述着杨帆的信息。

“说起嫌疑的话，我觉得也不能排除周琳，虽然她坚称自己不认识范小惠，但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我根本不知道她那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龙爷补充道。

“没错，周严培去世当晚，她和杨帆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或许她们是同谋，又或许是周琳嫁祸杨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们绝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抓捕杨帆。”

神父说。

“他那么擅长入屋盗窃，会不会现在躲在某个人的家中？”

“即使是，我们也没办法，我们怎么知道他躲在哪里？”

“儿子杀母亲，真的是丧心病狂，他怎么能下得了手？还烧尸，到底有多大的仇恨？”

龙爷在一旁说。

“身边的人，你总以为你对他很了解很信任，但往往最亲近的人，才是最心狠手辣的魔鬼。”

芊芊同样直勾勾地盯着曹昱，然后大声说：“4月22号晚上11点到凌晨3点，老大，你到底在哪里？”

“吓我一跳！”

龙爷捂住自己的胸口转脸对芊芊说。

“谁？”

神父也转头看向芊芊。

“老大！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芊芊没有理会其他两个同伴。

龙爷和神父看见芊芊如此严肃的表情，都不敢多插一句嘴，两个人在私下抛这眉眼，大概是在表达“芊芊今天是怎么了？”

“是啊，她怎么敢这么大胆跟老大说话。”

“不是说话，像是在审问？”

“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

曹昱依旧不予理会。

“从目前证据来看，嫌疑毫无疑问地指向杨帆，杀害周严培还可以理解，但杀害他妈妈和范小惠，并且还是凶残到要挖去她的双眼，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呢？我们还是没有搞清楚，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去解决的事。”

曹昱继续分析道。

“老大！”

“散会！”

曹昱很不耐烦地宣布了会议结束并走开了。

龙爷和神父一看曹昱离开，马上凑近芊芊。

“怎么回事？”

芊芊将自己的手机，打开图库中周琳画下的那张疤痕的照片递给他们看：“这是周琳画的，她说她几年前看见过好几次右手手背上有这个伤疤的男人曾经对周严培进行施暴......”

“就因为这事啊？”

龙爷和神父对芊芊的话好像早已之情并不感兴趣。

“难怪老大不理你，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这还不是大件事吗？周琳怀疑是这个男人杀害了她的爸爸。”

“老大与周严培的事我们都知道，不，大家都知道，肖队也知道。”

“我不知道。”

芊芊插话说。

“反正你就别花心思在老大身上了，搞得想审问犯人一样，老大是最不希望周严培死的，周严培是老大姐姐案件的唯一希望，当时得知周严培死于非命，我看见老大在捶手顿足，因为他一死，老大连最后查明真相的希望都没有了。”

“老大姐姐的案件？什么案件？”

芊芊好奇地问。

“25年前的悬案了，这个迟点再告诉你，我们还是先解决目前的案件吧。”

神父说。

“去，你去找老大道个歉，无知者无畏，老大没那么小气的。”

龙爷建议道。

芊芊两只手各拿了一杯水走出办公室的阳台，虽然阳台不是个吸烟区，但曹昱还是点燃了一支烟，满怀心事的模样。芊芊将一杯水递了过去，曹昱接过水，两人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

“我是不是太鲁莽了？”

芊芊主动开启话题。

曹昱转头看了看她，又回头看向远方说：“你这股劲是个好事，办案就该这样。”

“我向你道歉！”

“你这么快就不怀疑我拉？”

说实话，其实在芊芊心里头还未完全打消对曹昱的怀疑，毕竟龙爷和神父都没有将整个事件一五一十讲清楚，曹昱也没有正面回答过自己的问题。

“说说你的疤痕吧！如果你想说的话。”

曹昱反手看向自己的疤痕，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小时候顽皮，被其他小孩不小心烫到的。”

芊芊点头嗯嗯两声，也没有作过多的询问，她也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尴尬之中，芊芊继续站了一两分钟，然后无趣地往办公室走去。

“我知道我自己不是。”

曹昱突然对她说。

芊芊没听明白，转过身问：”什么？”

“我说我知道我自己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凶手，所以不用花时间在这。”

曹昱解释道。

芊芊深深点了一个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