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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阳光驱散了大漠的寒夜,企图要将酷热带回人间。
客栈二楼上房,红娜从棉被中钻出,又被冰冷的空气刺得缩回被子内。在不断风餐露宿中,这久违的温暖被窝能刻下生命的量度,在平凡中感受生命的美好。她包着棉被,继续如常修炼「浪涛决」。自那日第一次感受到师父身上流转的气,红娜通过连日修炼与演武,即使微弱,但毕竟于自身体内,亦逐渐能感受到自身之气。 「浪涛决」如潮汐规律,以十五日为一个增长周期,红娜已经修炼满三个周期,又能明显感受到「气量」增长。 红娜遂控制这道气,由丹田出发,沿脊椎督脉而上,通尾闾、夹脊、玉枕三关。之前每次运转,每过一关,气则愈弱,到最后一关玉枕,一直难以冲破。 今天红娜之气又到了玉枕关口,此时她已是浑身酥麻僵直,难以忍受。可这次红娜只是死撑,以微弱之气硬是一丝丝慢慢钻过。不知过了多久,气一出玉枕,立马冲至头顶泥丸,头震目炫之际。气却自然由两耳颊分道而下,合于鹊桥,接入任脉后,这道气突然一泻千里、畅通无阻。惊觉时已是精神百倍,气以经由任脉回到丹田。 此时她周身棉被已然滑落,全身浸满了汗珠。 终于第一次将气运满一个小周天,虽然只是一小步,但也足够让红娜惊喜万分,遂长舒一口气。尽管过程多少困苦,但运转完成后,浑身竟是说不出的舒坦。第一次体验后,脑中不禁开始心瘾痕痒,期待起今晚睡前的那次练功。 「浪涛决」虽则易学易练,但贵在每日修炼如常,就算是已然大成的李梦尘,也不例外。如无意外,每日睡前醒后,都要练功,一日两次,风雨无阻。否则,一日不练则倒退一日,二日不练则倒退十日,三日不练则倒退百日,如此类推。 李梦尘每次日常修炼「浪涛决」要比红娜快得多,红娜一下楼梯,就见到他在客栈饭桌那,手转着茶杯,嘴塞着包子。 红娜兴奋地告诉师父,她首次将气运转一个小周天之事。 李梦尘放下心头大石,虽然慢了点,终归是步入正轨。嘴含着包子欣慰一笑,含糊不清地说了两句:“哇吱哇吱,咕噜咕噜……” 这话也只有红娜能听懂,大概是:“早餐不必太饱,留点肚子给下一顿。”店家通告李梦尘,骆驼已由专人回收,不用操心。 整顿完毕,说走就走。李梦尘顺手抄起一个蜜瓜,便与红娜同行至多格拉府邸门前。 “门前十二格阶梯,象征着这世上只会有十二个多格拉。”
红娜作为向导,指着多格拉府邸门前阶梯说道。
红娜继续解释:“出生在多格拉家族的人,没有地位,只有编号,没有姓名,称为嗣库。他们一般与多拉家族普通的门客没什么区别。但每当有一个多格拉死去,余下的多格拉便会在嗣库中挑选出一人,赐予多格拉的姓氏与一个单字的名。从此他便能够继承并管理多格拉家族的财产与事务。至于以什么方式选拔,我们外人无从得知。”“这些胡人可真能折腾。”
李梦尘捧着一整个瓜,边啃边说。
“师父,我也是你所谓的胡人哦。”“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并没有讥讽你的意思。”
红娜轻轻瘪了瘪嘴。 李梦尘接着解释:“其实说起来,其我自己也有些许胡人血统哦。不过已经稀薄得几乎没有任何特征了。”
“真的吗?”
红娜双眉毛挑了挑,既兴奋又高兴地问道。
“我的先祖,大概是我的曾祖父那一代,为了躲避仇家,奔赴西域,远至碎叶城,还与当地粟特女子通婚,也就是我的曾祖母。”“太巧了!我也是粟特人。说不定我和师父您还是远房亲戚呢。”
“不过我们家族也仅有那一代与胡人通过婚,到我这一代,外貌上唯一与汉人不同好像就只有眼珠子的颜色了。”
红娜凑近了一点,认真观察了她师父的眼珠子,惊了!怎么之前一直没发现?竟然是墨绿色的。她知道粟特人眼珠颜色多为碧或蓝,汉人则是黑或棕。李梦尘这眼珠颜色不仔细看就和一般汉人一样,但原来他还真有那么一丢丢胡人血统。 红娜能感觉到自己与师父的关系逐渐密切,之前秘而不谈的家族之事也渐渐散去迷雾,故喜形于色。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十二格台阶,李梦尘此次看着门前两只“石狮子”感到有些疑惑,说道:“近处一看,这原来不是狮子,长个鹰头,还有一对翅膀。”
“听说仅在遥远西方的三座岛屿,生活着这种叫狮鹫的稀有生物。”
“小姑娘可不要不懂装懂,门前这一对是骏鹰,不是狮鹫。”
此时门内传出声音,大门一开刚才说话的人,对着李梦尘作揖行礼,说道:“李先生,你好,我是多格拉府的管家。我家主人恭候大驾。”
“这是劣徒裴红娜。”
李梦尘向管家介绍道。
“原来这位姑娘是先生的高徒,真是失敬。”管家一扫先前的不客气。
“哼!”红娜昂着头,背着手,趾高气昂地走进门。
一进门,这庭院竟然空空如也,目视之物,唯有十余丈远的第二道墙与门,和满眼的沙地。那第二道墙上不断有沙粒落下,形成沙之瀑布。 管家领着两人,行踏于连结两门之间的一条木路。他边走边介绍道:“焉耆仅需三面围城,因背靠着一座秃山,便是天然的城墙。而多格拉府位于焉耆最北,紧靠着秃山的峭壁所建。秃山日晒风蚀,能工巧匠用这第二重院墙汇聚秃山不断落下之沙,形成此景。”紧接着提醒两人,“贵客们请小心不要踏进沙中。”
李梦尘仿佛没听见,继续大步流星地走,踩着这沙地上松弛的木板路,咿呀作响。木路由木板交错铺成,此时相互摩擦,发出幽幽的木头清香。 红娜走在最后,听管家这么一说,更加小心,踮着脚走着,尽量让踩的木板发出的声音小些。 管家打开第二道门。 李梦尘进门前,将吃剩的瓜皮随手向两边一丢。瓜皮落入沙中,不一会便被流沙吞没,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