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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臣匆匆赶来, 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他脚尖轻点,衣摆起落,快步朝陆南星走去。 陆南星摔在地上, 被玄天宗弟子们围在中间, 身上沾满血污与灰尘,狼狈极了。 祝青臣回忆了一下治伤的法子,掐了个诀,先给陆南星用上。 陆南星只觉得一股澄澈无比的灵气从他的额头注入, 进入他的四肢百骸,灵气游走过的地方, 都暖暖地发热。 他原本被卸掉的下巴和胳膊也复原了, 陆南星赶忙解开身上的绳索, 从地上站起来。 他想跑到祝青臣那边去, 二长老一抬手,挡住他的去路, 不让他过去。 众人疑惑:“这是谁?”“他不是说自己无门无派吗?哪里又冒出一个师父?”
二长老上前一步,定定地看向祝青臣:“不知尊驾是?”
来人一身玉白广袖, 白发如瀑,衣袂飘扬, 端庄华贵,气度非凡。 二长老这样势利的人,一眼就看出他和陆南星不一样,不是可以轻易招惹的人物。 说话声音都温和了许多。 祝青臣在他面前拢袖站好,正色道:“他的师尊。”
“这小贼方才分明说自己无门无派, 不知尊驾是何门派?”
祝青臣顿了一下, 在心里问系统:“我是哪个门派的?”
系统也顿了一下:“嗯……你也无门无派。”
祝青臣:? 系统连忙道:“你虽然是散修, 但你在修真界也算是德高望重, 你报‘玉清仙尊’的名号就行了,我给你安排的身份不会错的。”
“好。”
祝青臣抬起头,看向二长老,轻声道:“在下无门无派……” 二长老的表情马上变得轻蔑起来,玄天宗弟子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我当是谁,原来和他一样。”
“装得这样威风,原来也是无门无派的废物。”
“……” 祝青臣顿了顿,又淡淡道:“道号玉清,同道称我一声‘玉清仙尊’,愧不敢当。”
他刚说完这话,二长老便神色一凛。 其他小辈还不知道他的名号,问问旁边的同门。 “玉清仙尊是谁?从来没有听过,不会是自己封的吧?”
“住口,不许亵渎仙尊。”
清楚内情的弟子低声解释:“数百年前,灵力稀薄,没有宗门,所有修士都是散修。”
“后来魔神现世,为祸人间,修士们下山降妖除魔,合力将魔神封印于魔渊,才有了现在的修真界。”
“那玉清仙尊?”
“玉清仙尊当时年仅十八,一剑镇守流云峰,阻挡千万妖魔于峰外。”
“流云山在哪里?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座山?怕不是唬人的吧?”
“流云山就是现在的栖霞山,栖霞山绵延千里,玉清仙尊斩杀妖魔,鲜血染就流云,所以后来才改名叫‘栖霞山’。”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祝青臣也跟着听了一嘴。 系统邀功道:“怎么样?我这次给你安排的身份不错吧?”
祝青臣微微颔首:“嗯。”
只听弟子又道:“玉清仙尊和玄天宗开宗老祖平辈,若是论起来,二长老应该喊他一声‘小师叔’。”
二长老听见这话,脸色不由地变了变。 祝青臣朝二长老笑了笑。 “算起来,玉清仙尊今年也有二百五十岁了。”
祝青臣:? 他转过头:“系统,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是二百五?”
系统预料到他会生气,“咻”地一下飞远了:“你先处理好这边的事情,我再跟你解释二百五的事。”
祝青臣转回头,对上二长老不善的目光。 “玉清仙尊避世不出已有百年,旁人连他是生是死都不清楚,阁下一来便说自己是玉清仙尊,还说这个小贼是你的徒弟,只怕是旁人冒充……” 他话还没说完,陆南星看见他手上的动作,忽然大喊一声:“仙尊小心!”
下一秒,二长老抬掌便打,祝青臣下意识一扬手,挡住他的手。 系统在旁边大喊:“宿主,用你的养生五禽戏!我给你开了秘籍!”
祝青臣别开他的手,化开迎面冲来的力气,反手一掌将二长老打退三步。 祝青臣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系统继续邀功:“这个是我特意给你定制的五禽戏修仙版,方便你快速融入修仙世界。”
“还不错。”
祝青臣收回手,朝二长老笑了笑,“承让。”
这下子,二长老也不敢再纠结他究竟是不是冒充的玉清仙尊了。 没有人阻拦,陆南星马上跑到祝青臣身边,向他行了个大礼:“多谢仙尊,今日若是没有仙尊,只怕我就要被他们带回去屈打成招了。”
“不用客气。”
祝青臣转头看向他,轻声问,“我是祝青臣,你想拜我为师吗?”
陆南星愣了一下:? 什么? 他原以为,仙尊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怎么会这样问他?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再问了一遍:“你想拜我为师吗?”
“想……”陆南星怔怔地点了点头,“当然想。”
“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师徒了。”
迅速确定了关系,祝青臣转头看向玄天宗一行人。 二长老被打服了,连忙俯身行礼:“见过仙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祝青臣没有回答,只是拢着手,认真地看着他。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就算是玉清仙尊的徒弟,那大师兄变成这样,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祝青臣循着声音转过头。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弟子们穿着同样的服制,扶着满身是血的徐方庭。 弟子们连忙劝阻:“小师弟,快少说两句吧。”
二长老也斥责道:“明珠,住口!”
系统向祝青臣介绍:“这个就是和大师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师弟,沈明珠。”
和徐方庭合起伙来,抢陆南星金丹的那个。 “嗯。”
祝青臣微微颔首,看向二长老,“正好,这件事情我们也要掰扯清楚才是。”
祝青臣将陆南星护在身后:“我的徒弟方才说得清清楚楚,他是徐方庭的救命恩人,是他看见徐方庭被人追杀,挺身而出,救了徐方庭,你们不知恩图报,反倒污蔑我的徒弟,这怎么说?”
二长老道:“仙尊见谅,我等原先并不清楚这位是仙尊的徒弟,而且……见他样貌平平,又尚未结丹,料想他……” 二长老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 祝青臣反问道:“料想他必定没有击退妖兽的本事,所以一口咬定他是为了攀龙附凤,给徐方庭下了药?”
众人点了点头:“……是。”
祝青臣忍不住笑出声:“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不会自己看么?”
他大步上前,沈明珠扶着徐方庭,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祝青臣嫌弃地捏着徐方庭的衣袖一角,将他的衣袖提起来,露出他身上被妖兽爪子抓出来的伤口。 “他身上的伤口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伤口血迹这么浓郁的催.情暖香,你们都闻不出来吗?”
“我的徒弟因为救他精疲力竭,你们也看不出来吗?”
“这还需要审问吗?这不是一看便知?还是你们觉得,宗门大师兄重伤至此,如此狼狈,叫你们丢了面子,所以干脆把黑锅全部甩到我的徒弟身上?”
“反正是个无门无派的凡人,就说是他陷害大师兄,才致使师兄重伤至此,都怪他阴险狡诈,不怪师兄,对吗?”
这一番话,很明显戳中了玄天宗弟子。 说到底,他们不傻,只是不想丢脸而已。 弟子们低着头,涨红了脸,没有再说话。 祝青臣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是逍遥门的人来了。 此处是逍遥门地界,他们在这里闹出好大的动静,逍遥门巡山弟子立即上报,不一会儿,巡山弟子就赶来了。 逍遥门与玄天宗不睦已久,如今看见对门大师兄身负重伤,弟子们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就抱着剑站在旁边围观。 二长老低声对祝青臣道:“仙尊,此事能否回宗门再说,我……” “不行。”
祝青臣正色道,“尔等污蔑我的徒弟在先,殴打我的徒弟在后,这件事情还没完。”
祝青臣丢开徐方庭的衣袖:“我只问你们一句,他是谁伤的?”
玄天宗弟子连忙道:“是妖兽。”
他们向陆南星作揖:“这次是我们冤枉了道友,实在是对不住。”
祝青臣看向二长老,二长老也不情不愿地行了礼:“对不住。”
陆南星始终跟在祝青臣身边,见自己终于洗清冤屈,这才松了口气:“多谢仙尊。”
“还有——”祝青臣转头看向徐方庭。 徐方庭看着奄奄一息,昏死过去,靠在沈明珠肩头。 沈明珠扶着徐方庭,已经有点站不稳了,见祝青臣看过来,便连忙道:“师兄伤重,求仙尊救救师兄!”
他方才可是亲眼看到的,陆南星本来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玉清仙尊一挥手,他就生龙活虎的了。 大师兄伤得这样重,肯定折损了许多修为,要是能得到仙尊救治,一定…… 下一秒,祝青臣扬起手,在沈明珠殷切的目光下,给徐方庭来了一巴掌。 响亮清脆。 “人来之前,你趴在我徒弟身上干什么?人一来,你马上就昏死过去,连澄清一句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这妖兽催.情,还知晓廉耻,还会识别周围有没有人?没人的时候,你生龙活虎;有人的时候,你马上病弱伤重?这妖兽如此通情达理,简直是天下奇观!”
“生死必定排在□□之前,你都重伤快死了,还有力气凌.辱旁人?这可不合逻辑啊,玄天宗大师兄。”
仿佛被祝青臣一番话点醒了,众人纷纷看向徐方庭。 对啊,人都快死了,就算中了催.情毒药,也只有活脱脱热死憋死的份,怎么会有人一边重伤将死,一边还欺负人的? 除非是装的。 祝青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方庭也不得不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对祝青臣说:“仙尊误会了,我确实是……” 他确实是有清醒意识的。 在陆南星画传送阵法的时候,他就清醒了。 如果当时,他引开妖兽,给陆南星争取专心画阵法的时间,他们应该会更快逃脱。 可是他实在是不想再冒险了,就干脆躲在陆南星身后,让他一边应付妖兽,一边画阵法。 后来到了山洞,陆南星昏死过去,他原本努力压制着体内的毒素,却忽然想起宗门长辈们跟他说过的。 他已经二十岁了,修行又陷入了瓶颈,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 杀妻证道。 他不舍得去杀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师弟,所以…… 他不再压制体内的毒素,反倒刻意催化,并且扑到了陆南星身上。 他想,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会补偿陆南星的。 可惜不巧,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宗门的人就来了,小师弟也来了。 他只能眼睛一闭,假装重伤昏死过去。 后来,他听见二长老要把陆南星带回宗门,仔细审问,他又心生一计。 叫陆南星吃点苦头,然后自己再澄清,把他救出来,并且与他结为道侣。 这样一来,旁人就不会说他趁乱胡来,反倒会赞他重情重义。 只可惜,他的计策,祝青臣一眼就看穿了。 祝青臣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其他人。 “修仙之人,耳目清明,心如明镜,可你们呢?”
“一口一个的‘清白’,满心满眼的面子,随随便便就冤枉好人。他徐方庭又是个什么好东西?趁乱欺负救命恩人,我的徒弟要去攀他?”
祝青臣到底是辈分高,他训话,底下人不管服不服气,都得低头听着。 “我不过几年不出山,修真界竟变得如此乌烟瘴气,仗势欺人、恩将仇报,岂是修士所为?尔等如此修行,莫说百年千年,便是练上一万年,也飞升不得。”
徐方庭强撑着身体,“晃晃悠悠”地走到祝青臣面前:“此事皆因我起,是我不好,请仙尊息怒,不要迁怒他人。”
“什么迁怒他人?此事本来是你不对,旁人为虎作伥,我没有迁怒,是堂堂正正地在发怒。”
祝青臣瞥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徐方庭听他这样说,不由地心头一沉。 难不成,这位玉清仙尊有读心的本事?窥探到了他心中的想法? 不会,徐方庭转过身,又软软地教沈明珠扶住了。 祝青臣拉着陆南星,对众人道:“我的徒弟救了徐方庭,反倒被徐方庭欺辱,被你们玄天宗污蔑。”
“此事昭然若揭,只有这一个说法,若是再让我听见什么攀龙附凤、故意下药的胡言乱语,我认得你们,我的剑可不认得你们。”
祝青臣话音刚落,他背上的长剑便铮鸣一声响,出鞘半寸。 系统在给他打配合。 祝青臣又看向站得远远的逍遥门弟子:“今日之事,劳尔等为我做个见证。”
“这是自然!”
逍遥门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笑玄天宗的机会,“仙尊放心,今日之事我等都是见证,若是他们敢出去胡言乱语,我等马上通报仙尊。”
祝青臣放下心来。 玄天宗二长老还试图挽回一点局面:“今日确实是我等不对,我等马上回宗门设下酒宴,为仙尊赔罪,仙尊可否赏脸……” “不必了。”
祝青臣拉着陆南星要离开,临走前,最后瞧了一眼玄天宗二长老和其他弟子,“修真界第一宗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刚愎自用、恩将仇报,绝非飞升大道。我言尽于此,能否体悟,便看你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