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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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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 在外守着的康财和天冬听到了里面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两人面面相觑。

  这次回来后,康财不再像从前那般对天冬甩脸色看了。

  天冬对康财依旧不亲近,很少对康财主动搭话。

  康财不能随便出现在宁繁面前, 更不能进宁繁的房间。天冬犹豫片刻,决定进去看看情况。

  其实他早晨的时候就打算进去送水送早膳, 当时敲了两下门, 里面传来太子的声音。

  太子殿下没让他进去。

  天冬刚刚推门, 一个茶盏猛地飞了过来,幸好他躲得快, 不然这个茶盏就要飞到他头上了。

  碎瓷片溅了一地,跟着天冬进来看热闹的小狐狸被吓得吱儿一声窜出去了。

  天冬抬眼一看, 看到自家公子衣衫凌乱,一脸怒容的瞪着太子殿下:“滚!”

  “你敢骂孤?”

太子殿下十分生气, “看来你是忘了,咱俩之间是谁做主。”

  宁繁抄起茶壶又要砸太子殿下,太子灵活的躲闪过去,天冬害怕这两位殿下打架波及到自己,赶紧溜出去了。

  倘若拉架的话, 天冬只敢拉宁繁, 可不敢拉慕江。

  他迄今还记得慕江差点掐死自己。

  出门之后天冬脸色还难看得很。

  康财忍不住皱眉:“里面怎么了?”

  “我家公子不知道和太子有什么矛盾, 两个人打起来了!”

天冬道,“闹得不可开交。”

  康财急得一身肉都在颤动, 恨不得把天冬再推进去:“那你还不去阻拦?”

  “我可不敢。”

  天冬知道自家公子很难吃亏, 宁繁生气了,要么用针要么用毒, 反正他不会处于下风。

  太子殿下是死是活, 关自己什么事儿啊。

  康财确实想让太子把宁繁弄死。

  但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意外, 宁家肯定要皇帝给他家个交代。

  到时候查到傅月的头上,皇帝知道傅月是他送给太子,由此引发两人矛盾,一定会杀了他平息宁家的怒火。

  康财赶紧进去看看情况。

  宁繁被慕江按在了柱子上,压低了声音道:“我唇上伤口还没有痊愈,你不要乱来,别砸大件,适当的做做戏便好了。”

  “那么在乎贵重东西,”慕江轻笑,“孤从未见过你这样的财迷。”

  桌椅不让砸,说是特别珍贵的乌木做的,花瓶摆设不让摔,说是价值千金,摔几个杯子和茶壶亦心疼,因为杯盏是白玉的,好不容易凑一套。

  宁繁看他调侃自己,在他脚上踩了一下。

  门外一声轻响,慕江咔嚓一声撕裂宁繁的衣袖。

  康财一脸震惊的看着太子和宁繁。

  素来优雅淡定的宁三公子眼睛发红:“你强迫了我一整晚还不够么?放开!我今天就回宁家。”

  “弑君之罪你都敢犯,孤看你家是活腻了。”

太子用力扯下宁繁的腰带,“就算孤碰过外面的人,回来依旧能碰你。孤也是你能嫌弃的?”

  宁繁不住的挣扎,慕江则在他挣扎之中撕扯他的衣物。

  康财赶紧阻拦:“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慕江猛然把宁繁推在了柱子上:“怎么了?”

  康财咳嗽一声:“您昨天约好了与几位书生见面,现在还过去么?”

  说话的时候,康财无意中扫了宁繁一眼。

  宁繁脸颊和唇角处一片红痕,似乎被人用什么东西抽打过,就连修长脖颈处都是一片绯红,看来太子真的下了狠手。

  慕江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转头威胁宁繁:“你若是敢回宁家,孤让父皇贬你全家出京。”

  宁繁眼睛缓慢的眨了一下,脸色无比冷漠,他看到康财偷偷打量自己,拿了一个杯子砸过去。

  “砰”的一声,康财额头流血了。

  “气不过?”

慕江瞥他一眼,“再摔打东西,孤让人把你这里用的一切都换成木头的。”

  天冬看着康财流血的额头摇摇头。

  幸好他刚刚没阻拦,不然被砸的就是自己了。

  眼看着人走远了,天冬才带着丫鬟进去送水。

  宁繁衣服袖子被撕扯碎了一块,墨发未束全部散在身后,因为脸上带伤,乍看之下有些狼狈。

  天冬被吓了一跳:“太子真对您动手了?”

  “其它人都出去吧。”

  天冬赶紧去翻药膏,宁繁淡淡的道:“不用找了,把水端过来。”

  天冬端着水盆过去:“公子,伤口没痊愈的话,沾水恐怕不好。”

  宁繁用布巾浸了温水,在脸上轻轻一擦。

  一擦便是一片胭脂红,天冬细细看来,这才发现宁繁脸上和脖子上的伤痕原来是颜色。

  擦干净之后,宁繁回去休息:“今天养伤,不见任何人。”

  “是。”

  康财的额头随便包扎一下,依旧要伺候太子更换衣袍。

  太子在和太子妃打架的时候,衣服被撕扯坏了一块。

  康财把破旧的衣袍扔到旁边:“奴才还是头一次见到敢对太子爷动手的人。”

  这回在太子面前讲太子妃的坏话,康财有些小心翼翼的。

  从前他说宁繁什么不好时,太子指定要训斥他一顿,但这次太子脸色未变:“孤从前给他面子,倒把他惯坏了。从今以后不能再纵容。”

  康财不惊讶,想也能想得出这个结果。

  慕江被皇帝纵容着长大,多少年来都没有什么人敢顶撞。

  他看着宁繁好看可以纵容一时,但以他嚣张跋扈的性子,难道还能纵容一辈子?

  这两人脾性都不算好,迟早会散。

  更衣过后,慕江还要去见一些人。这些时日来了一些北方的学子,大多是从浮阳周边进京的。

  他对康财道:“你脑袋受伤,就别跟着孤一起出去了,头顶纱布站在孤的身侧不大吉利。”

  康财应了一声:“是。”

  宁守刚刚回到京城,他舟车劳顿,一回京就病了,还没有来得及亲口向皇帝讲述这几个月的种种。

  除了军功等当时本朝当官大多是三种情况,一是科举一是恩荫一是举荐。

  科举四年一次,能中选者少之又少,加上本朝对他们有种种限制,导致一大批有才能的士子被挡在官场之外。

  至于恩荫——出身名门靠祖宗功勋平步青云的还是少数。

  这些年来,不少有才学的士人都喜欢到京城来,只求一个在达官显贵面前露脸展示才华的机会。

  几个皇子府上都养着一群有才学的士人,因为太子名声残暴,敢来太子府的人少之又少。

  慕江去北方一趟,也不知道百姓私底下是怎么传的,北方好多士人信了百姓的话,把慕江当成了体察民情英明果断的明主。

  一些怀才不遇壮志难酬考不上功名的读书人,都想来太子府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得到一个被赏识的机会。

  这些人没有见过太子,只从百姓口中听说过。

  来到京城之后,他们才晓得太子在京城的名声和在外的名声截然相反。

  人人都说太子暴戾且不务正业,朝中最有作为的当属二皇子和四皇子。

  这些士人受二皇子手下剥削已久,哪怕二皇子没有被关进宗正寺,他们也不会去二皇子府上。

  一部分觉着还是本地人了解本地人,他们更相信京城百姓的言语,转头去巴结四皇子府上往来的人。

  另一部分更相信老家那边的人说的话,坚持不懈的往太子府上送名帖。

  太子那边约了今天见他们,他们在太子府上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都没有等到太子的出现。

  府上招待的下人让他们在园子里随便走走逛逛,说是太子玩些时候才出现。

  为首的中年男子道:“想来太子有其它事情,忘了我们拜访。”

  另一人道:“这些达官贵人哪里想得到我们?只怕拿我们消遣,咱们不如回去吧。”

  “错过这个机会,再进太子府难如登天,就算等到天黑也要等。”

  太子府的花园很大,现在正是冬天,园中虽无太多颜色,但楼台亭阁布置得极其精致,转角可见的梅花含苞待放,池中结了一层薄冰,可以看到冰下有红鲤鱼慢吞吞的游动。

  一个人见多识广,看着墙角的梅花道:“这种梅花从花瓣到花蕊都鲜红如血,似乎不是本朝常见的品种,应该是外邦进贡的,本地称它血英,说它不祥,太子府里怎么会种这个?”

  “这是前年北彪国进贡的贡品之一,当时太子府正在修建,就全部送来了这边。”

  一道慵懒淡漠的嗓音传来,众人往后看去,只见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这个年轻人的容貌极为俊美,生了一双深邃且无任何情绪的眸子,身姿颀长挺拔,穿一身单薄的墨色衣袍。

  众人看他气质容貌,觉着这个人应该是个贵人。

  但看他单薄的衣着,又觉得不像。

  来京中这么多天,他们知道京城里的贵公子是什么打扮。

  这些年京城风气奢靡浮夸,年轻些的最爱绯红、豆绿、海青、绛紫等鲜艳颜色,近来颜料珍贵,能穿鲜艳衣着的年轻人大都出身不凡。冬日寒冷,在衣袍之外他们会裹着各种鲜艳羽毛做的大氅或者皮毛披风。

  而且这些人极爱各种繁复配饰,碧玺戒指白玉吊坠,就连牵着的狗绳子上面都爱缠着金丝银线。

  慕江只喜欢看宁繁穿艳丽的衣服,自身不喜欢衣着艳丽。京中风气再怎么奢靡,他都不会和那群纨绔攀比。

  在北方见过那些死在路边的流民之后,太子府上更少铺张浪费——当然,这仅仅是他自己,绝不能亏待宁繁。

  众人不知道慕江身份,仅看他单薄的衣着把他当成了太子府上的门客。

  刚刚说话的人忍不住询问:“公子是太子府里的幕僚?”

  慕江一笑:“阁下怎么知道这种梅花在北彪国不详?书中看来还是亲眼所见?”

  那个人道:“在下的父亲是一名商人,小时候跟着父亲去过各种地方,亦曾去北彪国做生意,在当地听来的。当地视红色不详,说它会招来血光之灾。”

  魏朝北边有外族,两国一直都有纷争,这些年才消停很多。

  “北彪国的使臣说这种梅花是他们那边最珍贵的品种,颜色富丽,特意献上来祝福陛下。”

慕江道,“与你说的截然相反。”

  “这些胡人阴险狡诈,向我朝进贡他们不要的东西,以此换来更多赏赐。平日里他们对我朝百姓烧伤抢掠,哪里会真心进贡?”

  慕江对外族人全无了解,认认真真的听他讲了许多家里人同胡人做生意时遇到的事情。

  浮阳那边距离外邦不远,仅有两百多里地。

  这些士人对外族人多有了解,慕江从他们口中得到的很多信息比太傅等人说的更加全面。

  慕江乍听之下,觉着和自己印象里的全然不同:“这几年秋天,他们还会抢劫边境百姓?八年前战败之后,他们不是俯首称臣了?”

  “北彪国战败后,确实消停了两年。这些年他们不敢像从前那样大肆抢掠,大多是三两个胡人骑马持刀抢劫一些村庄,抢了就走。当地官员不至于因为这点东西兴师动众问罪他们,被抢被杀的百姓只能自认倒霉。”

  “一群喂不饱的豺狼。”

慕江淡淡的道,“当地官员知情不报,和这些豺狼没什么区别。”

  那名出身商贾的士人叹口气:“现在朝廷不主战,只想牺牲个把倒霉的边境百姓换得一时太平。”

  “朝廷现在的做法只是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他们对我朝全无敬畏,不然也不敢拿这些晦气的花草当成贡品献上来。”

  另一个士人忿忿不平,“胡人的胃口只会越喂越大,等他们休养生息恢复实力的时候,我朝势必大乱。现在京城皇子王孙沉溺华服美食,早就没了高祖驰骋沙场的霸气,真要打起来,咱们不一定能打得过。”

  几个人和慕江想法一致,攀谈得十分尽兴。

  他们觉着太子府里这个年轻公子是京城少见的有血性的男儿,不知不觉中,几人只顾着交谈,忘了要见太子一事。

  眼看着要半下午了,太阳没有刚刚那么暖和,这才有人想起他们过来是要拜访太子的。

  “府上下人还没有把太子殿下叫来,想必忘了我们。”

一个人不大好意思的开口,“公子,你与太子殿下可有往来?我们这些天听说太子骄纵残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慕江似笑非笑:“明知道太子残暴,为什么还要过来?”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们想亲眼看一看。”

那名士人道,“也有同行人听说太子不仁,去了四皇子那里。”

  “你们先在府上住下吧。”

慕江道,“有志之士,孤不会亏待。”

  几人面面相觑,听得太子自称,终于意识到对方身份,马上就要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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