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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巫族的人想把秦嘉找回去具体做什么, 没有确切说过。
但根据他这些年从对方透露的蛛丝马迹里了解,大约是他们本来的继承人出了点问题,意外发现这个被丢弃的孩子身上竟然继承了祝巫族特有的敏锐通灵感, 所以才来找他。 乐瞳听了只觉得不安好心:“他们要是真心请你回去继承家族,肯定不会用这种方式逼迫你威胁你, 你可千万别上当。”秦嘉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这些年才一直没有妥协。 其实他倒不怕自己受到什么不公正待遇, 甚至是死了,也没那么放在心上。 他怕的是被人利用, 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去害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 那个如梦魇一样存在于他人生中的民族,已经做过这样的事了不是吗? 他出生时的胎盘可没像别的祝巫族孩子那样被保留下来, 他的养父是西藏牧民,捡到他时他被包在一块破破烂烂的布里,脸皱巴巴的,已经冻得浑身发紫。 秦嘉是摩羯座,生日在年底, 那个月份的西藏, 如果不是被养父发现, 很快就会死。 他们没想让秦嘉活着。 他意外活下来了,又要因为身上有独特的“通灵感”被逼着回去。 能放出没了“衣服”的恶鬼来威慑他们, 应该是自信不管是秦嘉自己还是他如今的师父都没能力解决掉它, 他想帮乐瞳摆脱纠缠,就必须回去求他们。 乐瞳想到秦嘉猜测那东西的“衣服”可能和他有关系, 恼恨道:“会不会是他们把它的‘衣服’藏起来了, 做了什么事让它以为在你身上?”
秦嘉摇摇头, 这个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太好猜到了,那群人不会做这么简单的安排。 “它应该是真的和我有些关系。”
秦嘉认真道,“具体什么关系,我现在没法知道。”
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回西藏是最简单的办法,但那就是羊入虎口,让始作俑者称心如意。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 不回去虽然会被骚扰,但还能应付。 回去了也不全是坏处,至少有机会从源头解决问题,彻底不再被追踪烦扰。 其中利与弊,只是初窥其中门径的两人还无法做出决定。 这事儿还得再好好琢磨一下。 天还没亮,乐瞳有些疲倦地躺到床上,她枕着枕头,看着坐在身边的秦嘉,他衣服有些凌乱,蓬松的黑发下那双清冷雅致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床单上的印花,乐瞳突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成功把他的视线吸引过来。 “他们……” 她本来想问,他们到底为什么不要他? 没想到他身上会有祝巫族独有的通灵感——只是因为这个吗? 那个东西提到“血脉”的味道,会不会就是说这个通灵感? 没继承到这个是什么罪过,必须被遗弃吗? 应该不是,如果全祝巫族都有这个通灵感,那这东西就显得很掉价,不值钱了。 应该是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拥有它,就好像某些民族的大巫一样。 那他们到底为什么非要遗弃一个健康的孩子? 这些年族人样子一直用强硬手段逼他回去,从来没有心平气和地坐下谈过,可见是不愿意透露内里细节的,是怕说出来,他更不愿意回去吗? 简直难以想象这种民族会让怎么对待秦嘉。 乐瞳还是决定换个话题:“那个东西真的是因为没有‘衣服’才没办法安息吗?那你以后怎么办?”
人都是要死的,在乐瞳看来这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如果祝巫族的人死后都得找到自己的“衣服”才能回去,那被遗弃的秦嘉怎么办? 不回去,拿不回衣服的话,是不是也要变成那东西的样子? 乐瞳只是想想都觉得无法接受。 秦嘉感受到了她瞬间紧张起来的情绪。 她本来只是想换个换题缓和一下气氛,谁知道还真困扰起来了。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冒犯地往前凑了凑,抬手摸摸她的头,帮她把凌乱的额发捋顺。 “从我被丢弃的那一天开始,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身份证上不是什么祝巫族,名字也是养父给起的汉族名字,加入清风观之后就是清风观的人,死后自然也得按照师门的规矩办,清风观自有一套流程,如果被外界干涉,他们的人会想办法,所以这一点倒不用担心。 提到他的汉名,乐瞳有点好奇:“为什么你养父不给你起藏族名字?”
秦嘉说:“我小时候有,但长大之后他给我改了名字。”
“为什么?”
乐瞳眨了眨眼睛,眼底充满了求知欲。
秦嘉看着她,手指微微曲起:“我也不知道。”他问过养父,但他什么都没说。 就连为什么要让他姓秦他都不知道。 乐瞳有些不甘心,她看着眼前这个人,他身上真的太多谜团了,像无底的深渊黑洞,让人既畏惧,又想义无返顾地探究下去。 秦嘉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乐瞳意识到自己勾起了他的伤心事,起身靠近安慰他:“没事的,老天爷有眼睛,一直在看着下面,做了坏事的人会得到报应,做了好事一定会有好报。”
她试图让自己的话更可信:“你看,他们来找你,不就是自己的继承人出问题了?这肯定就是报应。你养父母那么善良,和他们恰恰相反,以后一定会长命百岁。”
“如果以后能没了这些麻烦,你就回去好好陪陪他们。”
秦嘉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很慢地说:“……没机会了。”
乐瞳一怔。 “他们死了,被我的族人害死了。”
“……” 乐瞳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是想到了他当初坚定要分手的样子。 她嗓子发痒,半晌才道:“……什么时候的事?”
秦嘉慢慢说:“和你分手之前。”
那一年,是秦嘉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 以为已经逃脱的族人再次找寻到了自己的踪迹,并且送来了养父母已死的消息。 看着养父母的一截指骨,秦嘉起初还不相信,大学所在的城市距离老家实在遥远,他不能立刻赶回养父母隐居藏身的地方,就只能打电话询问情况。 最后得知都是真的。 他们很意外秦嘉是怎么得到了消息,养父死的时候一直嘱咐他们不要告诉他,让他好好读书生活,等到瞒不下去了再说。 秦嘉那时挂了电话,捧着那两截指骨,一言不发地坐到了天亮。 他一夜没回寝室,就在郊外的河岸边坐着,清晨的露水染上他的发丝,他很久很久才起身回学校,一滴眼泪都没留,看起来非常冷静,似乎没发生过任何事。 再之后他就和乐瞳说了分手。 乐瞳呆呆地看着秦嘉没有焦距的双眼,她只知道自己这一年被分手后过得很不好,不知道哭过多少个晚上,却不知道秦嘉经历了这样的事。 她一时心慌意乱,许多话想说,可话到了嗓子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 秦嘉感受到,找回了眼中的神智,反握住她的手缓缓道:“我那个时候想着,和你分开,别再连累了你,然后就回去和他们同归于尽。”
“……” 如果事情发生在乐瞳身上,她应该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秦嘉使劲攥着她的手:“但后来师父来找我,告诉我,我父亲咽气之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他的。”
老道士年轻时就见过秦嘉。 那时秦嘉还是个小孩子,和大部分孩子一样无忧无虑,跟着身为牧民的养父不断搬家。 牧民以放牧为生,哪里有草原,他们就搬到哪里。 秦嘉最熟悉的就是草原的生活,西藏的冬天,直到四月份,能看见绿色的地方都还很少很少,牦牛们都只能吃吃干枯的草,要到五六月份,气候好些的地方才能看到绿色。 荒茫戈壁,皑皑雪山,石头垒砌而成的羊圈或者牛棚,这是他幼年记忆里最轻松鲜活的画面。 老道士去西藏旅行,车子出了点意外,地点接近无人区,非常危险,是养父救了他,于是他们就成了朋友。 夜晚的西藏是真的有狼和熊,虽然老道士一身的本事,但能不操劳就不操劳,毕竟那个时候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如今更是白发苍苍。 那时他见到秦嘉,一眼就看出他未来会有坎坷遭遇,为了报恩,他提点了几句,还愿意收他为徒,帮他避开劫难。 不过秦嘉那时候太小了,养父还是想让孩子去读正经书,他本人也不愿意去学道术,所以最后收徒的事不了了之,老道士留了个电话就走了。 之后那些年,他们常常联络,每年养父都会给老道士寄点特产,他始终记得对方提起过孩子未来的劫难,所以在濒死的时候,选择给他打电话。 救他自己是来不及了,但至少可以救救他的孩子。 牧民夫妻俩一生都没有别的孩子,只有秦嘉一个,要说死前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也只有秦嘉。 秦嘉说到这里渐渐停住了。 这个故事其实也不长,但他说得很艰难,回忆几句就会停下来,再说几句又会停一会,才能继续下去。 天蒙蒙亮,乐瞳困意全无,咬着牙道:“不能报警吗?”
她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他们害死了人,警察不管吗??”
话问出来,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 “找不到证据。”
报警了,秦嘉当然报警了。 和乐瞳分开后,他第一时间回了老家,父母的尸体已经不在了。 藏民去世之后,要么天葬要么水葬,距离秦嘉养父母藏身隐居地不远处就有一个水葬台,旁边是汇入雅鲁藏布江的拉萨河,他们的尸体已经归于江河之中。 这还找得到什么证据?什么都留不下的。 问给父母办丧事的人,只知道他们活着的时候,尸体就被虫子啃噬得差不多了,从内脏往外冒出来的虫子几乎将他们的尸骨全都啃坏了。 万虫噬心。 那些虫子怎么驱赶都赶不走,拿了秦嘉的钱,帮忙照料他养父母的人怕再晚情况更糟糕,所以早早为他们举行了水葬,这也是秦嘉养父断气之前的愿望。 他太疼了,太累了,真的想解脱,身为藏民,对自己死后归属的愿望,就只是归天归水,哺育万物,不想再给孩子留下什么仇恨,让自己成为对方的弱点。 他们夫妻俩年纪大了,已经活得够本了,可孩子还小,不该被抹杀。 “祝巫族的人,擅长用虫用蛊。去医院也只会以为是寄生虫病,发现时已经治不好了。”
西藏是寄生虫病高发地,只是老两口的死状过于恐怖了一些。 祝巫族的虫降法又和苗族、泰国那种不太一样,很难找到证据。 尸体都没了,就更是无路可走。 最后秦嘉只能来到青城,在这里想办法。 天彻底亮起来,窗帘拉开,秦嘉看着外面,背对着她道:“说了这么多,都没让你睡好觉,抱歉。”
乐瞳心酸,眼睛也酸不拉几的,抿抿唇没说话。 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压抑的气氛,乐瞳拿起来一看,是明钰。 她愣了一下按下接听键,秦嘉恰好转过身来,男人的声音从话筒里透露出一些痕迹。 “乐瞳。”
明钰一字一顿道,“你能联系到昨天的秦先生吧。”
乐瞳看看近在咫尺的人,问电话那头的人:“明总,你找他有事吗?”
明钰慢慢说:“你看微信就知道了。”
乐瞳把退到后台,打开微信,看到明钰发来的图片。 昨天被秦嘉修复的尖碑再次断裂。 更糟糕的是,尖碑最尖锐的那一段,刺穿了一个人的胸膛。 那人穿着道袍,被悬挂在尖碑之上,血顺着尖碑掉落下来,骇人无比。 赫然是昨天那位匆匆离开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