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伊抱着膝盖就坐在旁边的石阶上, 平静地看着他们。
那目光平静到布鲁斯有些恐慌的地步。 桑伊知道布鲁斯就是蝙蝠侠了。 不是他说的。 “布鲁斯、克拉克。”被超人和蝙蝠侠叫到的桑伊极轻极快地笑了一下，分外好看。 但是蝙蝠侠和超人心头都一跳。 “桑桑！”
会叫他桑桑的，只有克拉克。 老实说, 此刻桑伊竟然没有丝毫的惊讶，也没有被隐瞒的愤怒。 他只是有些茫然。 如果说克拉克的话, 他现在真的已经不在意克拉克为什么瞒着他了, 就像分手的时候说的……就算克拉克是超人也好。 他大概就是很不理解, 为什么明明在交往，能半途丢开他去做那些事情但是也不能告诉他一句呢？ 此刻他完全没考虑为什么自己无法从克拉克那里取得能量这样的事。 至于布鲁斯…… 好吧, 他和布鲁斯的关系确实就算布鲁斯什么也不说那也是正常的。 只是稍微地会觉得有点失望和难过，他以为自己和布鲁斯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在询问的时候还是被否认了。 他不应该把这些看得这么重，至少……这样他不至于心情这样糟糕。 布鲁斯一把把头套取下来, 然后快步走到桑伊面前蹲下来，他手指有些颤抖的，抬起桑伊的脸，“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我问过你很多次布鲁斯，你不告诉我我理解。”
桑伊笑了一下, “毕竟我们的关系也到不了你事事都要告诉我的地步。”
“不是。”
布鲁斯说, “不是。”
他看起来似乎惊慌极了, 至少，桑伊从来没有见蝙蝠侠或者说是布鲁斯这样惊慌过。 他声音沙哑的, “不是, 我已经打算告诉你的，我一定要告诉你的。”
桑伊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布鲁斯的眼睛, “明明这么明显, 但是我竟然丝毫没有发现。”
“桑桑。”
克拉克又叫着。 他蹲下身来, 他看着桑伊，似乎温柔又难过，“那天我准备说的，但是抱歉，桑桑，我没有说出来。”
他退缩了，因为桑伊说即便他是超人也不重要他就知道，桑伊已经决定了，而他没有更早地说清楚他的身份。 更何况，在桑伊最难过的时候他也没能陪在他身边，桑伊一直在退让和包容，他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桑伊轻笑一声，他说，“好吧……” 好吧，事实上在那之前克拉克完全没有想过告诉他是吗？ 好吧。 他说，“没关系的，但是我现在有点累了，我可以先回去休息吗？”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布鲁斯握紧了桑伊的手，他发现桑伊的手很冰很凉，没有丝毫的温度。 也许是因为外面太冷了。 桑伊垂下眼看着相握的双手，什么都没说，也许他也想听听布鲁斯会说些什么。 克拉克张了张嘴，他见着布鲁斯把桑伊带走，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现在确实在后悔。 他后悔没有尽早地告诉桑伊他是超人，他后悔自己在桑伊离开大都会后想要尊重桑伊的选择，真的没有来找桑伊。 明明一直都很想桑伊的。 现在他才发现，他不想尊重桑伊的决定。 克拉克在韦恩庄园的台阶上坐下来，他沉默地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似乎在等待着天明。 桑伊挣脱了布鲁斯的手说，“好了布鲁斯，你也回去吧。”
他轻声说，“桑伊。”
桑伊抬起眼眸看着布鲁斯。 “抱歉。”
布鲁斯说，“我明明已经想好了，过几天告诉你我就是蝙蝠侠。”
桑伊等着布鲁斯继续说。 “等你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我说了你只会想要揍我一顿。”
布鲁斯试图开个玩笑让气氛不要这么沉重，“说不定你会想，神经病做这样的事情是很正常的。”
桑伊睫毛颤抖了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布鲁斯要说自己是神经病。 “一开始是隐瞒着身份，但是没有想要骗你，也没有想逗弄你。”
布鲁斯说着甚至笑了一下，“毕竟我很多次在后悔，一开始说了就好了，明明是一个人，但是我却总是吃自己的醋。布鲁斯是我，蝙蝠侠是我，但是我总是想，你究竟喜欢布鲁斯还是喜欢蝙蝠侠。”
“或许布鲁斯不是布鲁斯，不是布鲁斯在扮演蝙蝠侠，而是蝙蝠侠在扮演布鲁斯。”
布鲁斯握着桑伊的手，他近乎呢喃一般，“真正的布鲁斯早就死了。”
“布鲁斯！”
桑伊没忍住拔高了声音。
布鲁斯抬起头，他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明白桑伊为什么眼眶红了，为什么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为什么桑伊要哭了。 是因为他，他把桑伊弄哭了。 “布鲁斯。”桑伊的声音颤抖着，“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布鲁斯轻轻地擦去桑伊的眼泪，他说，“我不想骗你，我一直说不出口，我一直看着你，计算着你喜欢布鲁斯还是喜欢蝙蝠侠。”
“我说着要给你找男朋友，但是却又厌恶着每一个靠近你的人，我以为自己很大度，只是一点点感情而已，完全可以控制住。”
“可是我低估了自己对你的爱了，桑伊，我爱你。”
布鲁斯说，“也许你会觉得我虚伪，但是这是我心底最真实的话。”
桑伊沉默了下来。 他终于知道那个时候布鲁斯为什么会问那句话了，也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布鲁斯会亲吻他的额头。 他早就应该发现的，布鲁斯这样反常。 “现在，桑伊，我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
布鲁斯艰难地开口，“如果你要离开这里，我绝不会拦着你。”
“如果你选择留下，那么这辈子都不能再离开我了。”
桑伊定定地看着布鲁斯，他问，“真的吗？布鲁斯。”
布鲁斯说，“是。”
桑伊转身进了房间。 布鲁斯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站在那里，看着桑伊。 他知道桑伊要走了，桑伊没有原谅他。 很快，桑伊又出来了，他只抱了一个本子。 他说，“那么，我走了。”
布鲁斯声音沙哑到难听的地步，“知道了。”
桑伊伸出手揉了揉脸蛋，然后抬起脚步。 “桑伊。”
布鲁斯说，“你没有带钱。”
“我有。”
“没有换洗的衣服。”
“不需要。”
“现在天黑了。”
“没关系。”
桑伊说，“我愿意走。”
“外面……很危险。”
“危险吗？还好吧。”
布鲁斯闭了嘴，他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桑伊说，“布鲁斯，让一下。”
布鲁斯僵硬地往旁边侧身。 桑伊真的走了。 但是他仅仅只走了一步，只一步他就动不了了。 因为，布鲁斯把他抱进了怀里。 布鲁斯的双臂在颤抖，颤抖却用力，他用那沙哑的声音说，“不走好不好？”
“你不是给了我一个离开的机会吗？”
桑伊声音很淡，“你说的，绝不拦着我。”
“我给我自己的机会。”
布鲁斯的声音也带着颤音，他说，“如果、如果你走了，布鲁斯就真的死了。”
桑伊问，“你在威胁我吗布鲁斯。”
“不。”
布鲁斯似乎是放下了包袱一样，他笑了一声说，“不，我在希望你同情我。”
桑伊微微偏过头没有说话。 他听见布鲁斯的声音，“桑伊，留下来。”
“你可以不喜欢我，就当韦恩庄园没有我，在你消气之前我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
当然不行的，布鲁斯一定要桑伊喜欢他的。 桑伊眉一拢，他沉默了下来。 许久他才说，“布鲁斯，我真的很信任你。”
“布鲁斯。蝙蝠侠出现的时候，你总是不在。你在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见过蝙蝠侠，你们两个从来没有一起出现过。”
“还有。”
桑伊转过头来，用一种很亲密的姿态踮起脚尖去闻布鲁斯的脖子，“真的和蝙蝠侠的味道一模一样。”
“但是你说你们不是一个人，我就一直信任着。”
“是我的错，我只是不想你讨厌我。”
桑伊不知道布鲁斯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会讨厌他？布鲁斯也好，蝙蝠侠也好，他都不会讨厌，为什么他们变成一个人了他就会讨厌呢？ 桑伊抬起的手又放下，他声音很轻，“布鲁斯，为什么又愿意说了呢？”
布鲁斯又闻到了，桑伊身上的那股若有似无的味道，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想这个的，但是他还是没忍住想，是什么香味？ 香水吗？不像。 沐浴液吗？也不太像。 更像是从身体里面散发出来的。 布鲁斯一向精明的脑子有些木，他的情绪其实向来比较含蓄，今天晚上这样爆发也许也是因为他确实越来越崩坏了。 “因为，不能看到你和其他人在一起，无论是谁都不行。”
不论是克拉克还是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又或者那些追求觊觎桑伊的人。每一个，都会被布鲁斯划入黑名单，他无法忍受桑伊和那些人一起。 “布鲁斯。”
桑伊叹了口气，“我现在脑子很乱，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布鲁斯很不想松手，但是最终他还是松开了。 他说，“那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或者等你心情好了，我们再说。”
桑伊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还算平静的笑容。 布鲁斯看着面前的房门关上，他目光阴郁了一瞬，转身去找克拉克。 克拉克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见布鲁斯下来他微微抬了抬头。 “混蛋。”
布鲁斯揍向克拉克的拳头毫无章法，“混蛋，都是因为你！”
克拉克摸了一把被布鲁斯揍过的嘴角，神色冷静，“是你自己没有告诉桑桑不是吗？布鲁斯，我们都一样，都一样自私。”
“我跟你不一样！”
布鲁斯冷笑了一声，“肯特，你以为你现在在这里等着还有用吗？我告诉你，桑伊不可能再跟你回去了。“”
“那么他会留在韦恩庄园跟你在一起？”克拉克站起来，拳头同样挟裹着冷风冲过来，“你不也是一样的，布鲁斯，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他刚才那么难过是因为我吗？布鲁斯！你难道看不见吗？他难过明明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王八蛋，你骗他。”
两个超级英雄，此刻打架如同小学生。 等打完了，两人又一起坐在台阶上发呆。 克拉克看着黑沉沉的天空说，“是我错了。”
布鲁斯打击情敌毫不留情，“本来就是你错了，你知道我遇到桑伊的时候他差点被坏蛋强迫吗？”
克拉克喉头一紧，他许久才说，“我的确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
“是前男友。”
布鲁斯语气冷淡，“现在他跟你没有关系了，一点关系都没有。”
克拉克：“……”此刻，他前所未有地讨厌布鲁斯，特别是布鲁斯说话的方式。 高大的超人有些沮丧，“我想重新追求他，这次肯定能好好——” “你做梦！”
布鲁斯猛地站起来，他阴沉沉地看着克拉克，“你以为桑伊还会和你回去吗？想都别想。”
克拉克脾气再好此刻也有些发火了，“那你以为桑桑会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吗？他信任你还骗了他，我们都一样的。”
谁要跟克拉克一样？布鲁斯冷冷地看着克拉克，“我说了我们不一样。”
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一起看着黑夜发呆。 过了许久，布鲁斯攥紧拳头，他忽然开口说，“肯特，再来打一架吧，我看你不爽极了。”
“好巧，我也是！”
克拉克冷笑。
…… 阿尔弗雷德替桑伊倒了杯水然后在桑伊面前坐下，他看着桑伊问，“小先生现在很难过对吗？”这位绅士的老先生此刻看起来和蔼可亲，桑伊笑了笑，“不，没有难过。”
“布鲁斯老爷他这件事的确做得很糟糕，我说过的他会因此后悔。”
桑伊转头去看窗外的飞鸟，“布鲁斯他……为什么。”
“他只是害怕而已。”
阿尔弗雷德说，“小先生，他幼年时目睹父母被杀，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游历各地学习格斗到成为蝙蝠侠，他很辛苦。”
“杰森少爷的死去让他精神状态越看越糟糕，我一度很担心他会永远变成蝙蝠侠而无法做回布鲁斯……当然，你知道，我说这些没有让你同情他的意思。”
桑伊睫毛颤抖了一下，他捧着手中的杯子看着微微晃动的水波纹，他似乎有些明白昨天晚上布鲁斯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了。 “从迪克、杰森、提姆这几位少爷的出现，每一个人我都希望他们能让布鲁斯重新做回布鲁斯，如果能照亮布鲁斯黑暗的世界就好了。”
“但是做到这件事的人，有且只有小先生你可以，如果小先生愿意的话——至少这段时间他总是乐意成为布鲁斯来面对你。”
阿尔弗雷德已经离开了很久了，但是桑伊还是坐在原地没动。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有一种恍惚感。 那天晚上布鲁斯的亲吻他是有些在意，但是他其实没有往那个方面想，因为布鲁斯并不喜欢同性。 哦是的……还有克拉克，这位超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坐在外面。 达米安蹲在超人前面说，“你是那个男人的前男友吗？”
克拉克听不得前男友这样的话，但是他没有对着一个孩子发火，他说，“也不一定是前男友。”
“肯定是前男友。”
达米安很笃定，“因为他现在和我的父亲——布鲁斯在一起了，你没有机会了。”
克拉克拳头有些硬，他按捺下心底的烦躁说，“他和布鲁斯没有在一起。”
“早晚会在一起。”
达米安说，“虽然桑伊这个男人很喜欢欺负我，脾气还不好，对一个孩子又没什么耐心……”
达米安喋喋不休地数落了桑伊一通最后说，“但是他肯定喜欢布鲁斯的。”克拉克：“……” 他好想让这个小孩闭嘴。 “达米安。”
身后桑伊的声音传来。
“干什么？”达米安不爽地转过身去。
“没什么。”桑伊微笑了一下，“我和这位叔叔谈事情，你能先去找提姆玩吗？”
“……”达米安。 玩？ 和德克雷？ 开什么玩笑！ 他气势汹汹地瞪了桑伊一眼，钻进了屋里。 桑伊在克拉克身边坐下，他看了一眼克拉克神色一顿，“脸怎么肿了？”
“没什么。”
克拉克云淡风轻，“被布鲁斯揍了而已。”
桑伊有些惊讶，“布鲁斯一向是个很冷静的人。”
克拉克神色复杂地看了桑伊一眼，“也许正是因为碰上你的事情，让他不冷静了。”
桑伊：“……” “不过布鲁斯也被我揍了。”
克拉克继续说，“脸上挂彩的不止我一个。”
桑伊：“……那你们，可真棒。”
这话当然不是夸奖的话，克拉克听得出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桑桑，那个时候是我的错。”
桑伊笑了一下，平静道，“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
克拉克如同他们还在交往的时候一样，他伸出手去把桑伊额前遮住眼睛的头发捋开，让桑伊露出精致的眉眼。 克拉克说，“是我的错。”
“克拉克，不用去翻过去的事情，你没错。”
桑伊避开了克拉克专注的目光和克拉克的手，他说，“你没错，但是我也没错，只是我无法接受而已。”
克拉克是守护大都会的超人，是为了大都会的所有人，是不得已的选择。 而他作为男朋友一无所知，甚至在分手的时候指责前男友没有在他不舒服的时候陪他，现在看起来似乎很……很没有同理心，毕竟那个时候克拉克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并且是很重要的事。 他应该理解，他可以理解。 在知道前男友的身份后，他应该为自己的任性道歉才行，毕竟前男友是为了一座城市不是吗？ 以上，那是圣人的想法。 桑伊不是圣人，明明能说清楚的不说，偏偏让对象在那里反复猜测，本来就不应该。 不能给予陪伴和安全感的男朋友，桑伊当然也不需要。 “既然已经分手了，就更不必道歉了。”
桑伊说着又笑了一下，“我是真的克拉克，你这样让我很不安，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和平分手了。”
“不是和平分手！”
克拉克低声说，“我一直说的，我不同意分手的。”
“肯特，对前男友纠缠不休很难看你知道吗？”
布鲁斯冷漠的声音响起来。
桑伊抬起头，他的目光越过克拉克的肩，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布鲁斯。 布鲁斯本来不想出来的，也许桑伊并不想见到他，但是克拉克动手了。 布鲁斯的手扶在面前的墙上，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手背青筋暴起，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 他觉得，昨天晚上揍克拉克用的力道，可能还是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