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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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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早已传遍京都,饶是宋氏这样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会也是早有耳闻。

  方得知了燕淮的事,她便使玉紫来唤了谢姝宁去,一脸担忧的问过她。谢姝宁听了,也不敢明言,好容易支吾了过去,想着退路,亦不敢将话给说死了。

  可外头说的沸沸扬扬,丧事就在眼前,宋氏即便不问过她也已是信了的。

  宋氏视汪仁为恩人,对同样在她们最艰难的时候伸手助了一臂之力的燕淮,亦心怀感激。加上早前有卓妈妈提过的那件事,她是越看燕淮越觉不错,虽则心里还有许多放心不下的,可想着若不离京,同燕家结亲,也不算坏事。

  谁知,她还没考虑好,便先传来了“燕淮”殒命的事。

  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会不会是有人从中作梗,害了燕淮。

  思及此,她立时便抓住了女儿的手腕,忧心忡忡地问道:“这事可已调查清楚了?”

  谢姝宁面皮微僵,拣了些人人都知道,也不打紧的话敷衍了过去,可心知这样的话怕是瞒不过母亲,她便又将京里的局势略提了两句。

  宋氏经过惠州那件事,性子变了些,比之过去更加小心谨慎,闻言不由得微微紧张起来。

  她亦有些隐隐后怕,好在自己先前想着能多等一等看看旁人的意思,再仔细考虑燕家这门亲事是否可行。若不然,要是她急匆匆地将这桩亲事定下,结果却成了眼下这幅局面,岂非害了女儿?

  宋氏越想越觉心中不好受。

  一来燕淮年纪轻轻,来日风光无限,却还未娶妻成家便去了,叫她惋惜不已;二则一个不慎,她差点叫女儿成了望门寡,委实叫人后怕。

  这般一来,她对女儿的婚事便愈发慎重起来。

  念头一起,宋氏便也瞒不住谢姝宁。

  谢姝宁知道了她的心思,倒松了一口气。

  她如今也不过刚及笄,若要拖上个两三年再成婚,也并非不可。京都里的姑娘,成亲早的,十三四也有,可成亲晚的近双十年华的也不罕见。近些年,挑挑拣拣十七八才出阁的姑娘,也是越来越多。

  她心里并不着急,也希望母亲不必太过着急。

  因而她也一直想着,眼下算不得谈婚论嫁的好时候,况且她早早穿过一回嫁衣,于这些事上并无期冀,便愈发淡然。

  不曾想,这会燕淮当着她的面一提,她这胸腔里的心登时便乱跳了起来。

  分明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可看着他,听着他的话音,她仍觉面上微热。

  不过转瞬,她便镇定了下来,重归了泰然模样。

  燕淮却不曾察觉,他正兀自垂首思量着谢姝宁口中的话。

  先前的确是他不够缜密,只想着谢姝宁会协母兄南下,从此江湖路远,他们只怕连见面的机会也不会有,哪里料到会有他跟谢姝宁面对面站着谈论婚事的时候。

  他未曾将她一并算计进去,今时局面便有些不容易对付。

  宋氏已同小万氏母子一样,相信了他已经“死”了一事。

  若他这会贸贸然出现在他跟前,只怕真会叫她误以为是撞见了鬼……

  可燕淮虽是突然提起的这话,心里头却并非没有仔细考虑过。

  他抬头,看着谢姝宁微微一笑,道:“那便告诉她吧。”

  事已至此,免不得要将一切和盘托出。何况,他想娶她,自然要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又怎么能瞒着她娘。

  他要娶的人,是谢姝宁,却也是宋氏的女儿。

  即便宋氏知道了真相后,不允婚事,至少他内心坦荡,才会有勇气继续走下去,直至将她带到身边来的那一刻。

  他照旧微笑着,昳丽的眉眼间,满是磊落。

  出身如何,非他能选,但今后的路,却只有他能走。

  而他,满心期望那条路上能有谢姝宁的身影。

  他心底里也仍在想,她当得起比自己更好的人。但他,却无论如何也再不想松手了。若这是自私,他便肆意自私一回——

  因为这世上,始终只有一个阿蛮。

  敦煌一剑,何尝不在他心口也留下了一道痕迹。

  日光斜斜照在他脸上,将下颌的线条都映照得柔和起来。他望向谢姝宁的目光里,满是温暖。

  谢姝宁同他对视着,心中有如微风拂过,带着些微酥麻。

  她咬了下唇瓣,轻轻一颔首,声如耳语:“好。”

  人生在世,哪能事事都等想好了再去。偶尔有时候,的确也是需要搏一把的。

  更何况,世上又有几人像是他们这般,还在私下里商讨着该如何让亲事顺利办成的?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轮得到他们自己说话。然而那样的婚事,她前世已经历过一回,无力抗衡亦没有更好的选择。

  今世,她已迈出了同往昔截然不同的一步,自然也该拼尽全力继续好好走下去。

  她看着对面身着玄色罗衣的少年,笑了起来,忽问:“娴姐儿是不是就这事也对你说教了一通?”

  燕淮跟燕娴兄妹感情很好,这些事,他既然已对她全盘托出,自然也就不会省了他们的事。依燕娴的性子来看……谢姝宁面上的笑意,隐约变得玩味了几分。

  燕淮则面露窘迫,微微别过脸去:“自然省不得。”

  知道真相后,娴姐儿想到的第一件事,恰恰便是这个。

  身单力薄如她,竟也差点将他的衣袖都给扯碎了,直骂他是胡闹。便是没有他金蝉脱壳这一出,宋氏看不看好他还两说,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机会眼见着便更是渺茫。

  但这事瞒着谁也不能瞒着宋氏不提,他的意思如此,娴姐儿就更是不消说,平素连谎也不曾扯过的人,一颗心再简单纯粹不过。

  好事多磨,夜长梦多。

  他想娶她想得都快发疯了。

  “发了好大一顿火,连图兰都被唬了一跳。”

燕淮想着,哭笑不得地想起图兰跟吉祥来,尤其是图兰,从吉祥那知道了上回的事后,见着他便问何日成亲……

  关外长大的图兰,从来觉得既互相倾心,便该立即在一起,何必顾忌左顾忌右的。

  如今的他,深觉有理。

  二人窃窃将要见宋氏的事理了一遍,谢姝宁才先行一步回去上房。

  炎热夏日,坐在台矶上谈天的小丫鬟打着瞌睡,漫不经心地说着谁的绣工好,谁的耳坠子好看。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渐渐没了人出声。

  午后多觉,这一会的工夫,便都犯了困。

  谢姝宁领着小七过去时,台矶上坐着的小丫鬟穿着身水绿色的夏衫,正抱着膝打哈欠。

  听见脚步声,她边上另一个正在伸懒腰的赶忙垂下手推了她一把。

  打了一半的哈欠戛然而止,小丫鬟像颗青碧的豆子般摇了一摇,嘟哝道:“推我作甚?”

  另一个急了,越过她迎上前来,冲着谢姝宁墩身行礼:“奴婢见过小姐。”

  当着主人家的面犯困躲懒,可不像话。

  青豆似的小丫头这下子可清醒了,慌慌张张站起身来见礼。

  谢姝宁见状不由失笑,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如此紧张,随即问道:“娘亲可醒着?”

  两个小丫鬟异口同声地说:“醒着!”

  紧接着其中一个补充道:“太太今日不曾午睡,一直在做针线。”

  谢姝宁闻言点点头,抬脚往里头去。

  二人连忙噤了声上前,将竹帘子打了起来。

  谢姝宁入内,小七便在门外止了步。他虽然因为身份特殊,可在内宅里随意走动,但主子的屋子里头,若未得特别吩咐,他寻常并不敢跟着进去,到底不是图兰青翡这样的贴身婢女。

  不一会,玉紫便也退了出来。

  屋子里只留了宋氏母女说话。

  宋氏在绣着一方帕子,雪白的料子,用银丝在上头绣着繁复的花纹。

  她想要帕子,多的是人来做,便是想买也能随意买上几大箱子,哪里要她自个儿动手。她这会绣着帕子,单纯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故而一见着谢姝宁,她便搁下了手里的针线,急切问道:“云先生如何了?”

  她只知道云詹先生是病了,却不知病得如何,所以自打谢翊亲自去接了云詹先生入城,谢姝宁又在隔壁特地置办了宅子后,她便一直担心着这事。

  谢姝宁也明白她担心,便立即将鹿孔的诊断转述了一遍。

  宋氏听了唏嘘不已,但想着少说还有七八年,心里又舒坦了些,重新拿起被自己丢在一旁的针线。

  谢姝宁便凑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抓了把纨扇,握着翠玉制成的扇柄轻轻给母亲扇起了风。

  “云先生的身子现下如何?可还吃得消?”

宋氏低头仔细看着针脚走向,一面问,“明日请印公来赴宴,顺道也将云先生师徒请过来用些吧。”

  汪仁虽非寻常男子,但她也不便作陪。

  谢翊、舒砚几个又都是小辈,若云先生能入席,总是件好事。

  她问完,却没有听到谢姝宁应声,不禁疑惑地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女儿给自己打着扇目光游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不由放下了手里的活,蹙眉担忧地道:“可是有什么事不妥?”

  “娘亲,阿蛮想请您见个人。”

谢姝宁回过神来,轻声说。

  “哦?是谁?”

  “燕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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