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分辨出繁夜的一切,哪怕只是他的脚步声。因为之前,她真的很爱他,他的衣食住行,她都在乎不已,哪怕对他走路的习惯都了若指掌。不过现在看来,她了解到的都只是表象。就像妈妈曾经说的:她看人太简单赤诚,对人的了解只是浮于表面。听着愈发逼近的脚步声,余未晚逐渐紧张起来。为什么繁夜要来这里?还带了他的未婚妻?是知道她今晚遇险了,所以带上心爱的女人,来看自己的笑话?在她胡思乱想间,沉稳的皮鞋声已经在隔壁床位上停下。繁夜的清越低沉的声音传来:“唐婧,感觉怎么样?”
那个被叫唐婧的女人似乎是在笑,话语还是那样妩媚中带着干练,“不过是被流浪猫抓破手指,伤口不到一公分,我都觉得没什么,倒是你,非要让我来打一针狂犬疫苗。”
“概率问题。很多事,没有发生,风险是0,一旦发生,风险就是百分之百。”
“呵呵。”
唐婧娇笑了下,“这么看来,繁总你还是很在乎我的,我很欣慰。”
“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你是说接触那些流浪猫?这不是看它们可怜么,再说了,外景拍摄期间,正好闲得无事……”“不止如此,你是做专业模特的,身体上不能有疤。”
“好了好了,看你那个表情,下次不抱那些野猫了。”
“还要继续住酒店?我可以给你安排一套公寓。”
“那倒不用,我打算自己出钱买房,和你挨着,你觉得怎么样?”
话音落下,帘子那边又响起了唐婧愉悦的笑声。原来,他真正关心爱的女人是这样仔细。他有过陪自己来医院吗?没有。只有去年,只有妈妈去世,她哭了几天后来一直发烧,抱着他求他不要走的时候,他给自己吃了退烧药,然后安排了家庭医生给她……余未晚静静听着两人关切的对话,握紧了手里的那一沓信封,又无意识地看了一眼伤痕累累,已经肿胀起来的右手。唐小姐的手会不会有疤痕,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的右手,肯定是要留疤了,应该会很丑。不过还好,不会丑太长时间,因为她可能活不了到年底。想到这,她竟忍不住掠唇一笑。祸兮福所倚,手差点废了,至少打没白捱,五万,比原本的五千可要多十倍了。这样,大哥药费的缺口又小一些了。半个小时后。隔壁帘子里响起了脚步声。高跟鞋和皮鞋的声音渐行渐远,繁夜和唐婧好像离开了。心中阴云渐消,余未晚疲惫地整理随身包包,准备离开。钱刚装好,留观时间也到了,护士站的护士进来,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口,通知她可以离开了。跨上单肩包走出急诊室门口的时候,一道颀长的身影忽然挡住了她的去路。“冯助理。”
看到挡在眼前的冯乘,余未晚短暂的愣了一秒,便立即开口问好,同时侧过身,给对方让出一条道路。问好是出于家教和礼貌,但仅限于此。她不想和繁夜身边的人有任何牵扯。只是才刚抬脚,就看到冯乘朝自己跨出一步,开口道:“是繁总叫我在这里等你。”
抬脚的动作变得僵硬,余未晚看向冯乘,“他知道我在这?”
原来,繁夜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隔壁。“繁总说,像今晚这样的‘意外’,以后也许会有很多。您之前一直靠家里养着,婚后也是做全职太太,从未有过社会工作经验,赚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冯乘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平静如水。可余未晚知道,他肯定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小心地敛了敛眸,“繁夜想要你转达什么,直接说吧。”
“繁总说,如果想要尽快凑齐您大哥的住院费,以及让家里人都平安消灾,还是听从吩咐的好。”
余未晚:“……”听繁夜的吩咐?听他的要求,乖乖的去卖吗?冯乘继续开口,语气也没有一丝尴尬:“有时候,人要学会向现实低头。其实,昨天陆公子给您开的条件还是不错的。”
余未晚脸上一僵,果然是伙伴,陆野连那份主奴协议的事儿都要告诉繁夜。见她不答,冯乘继续说:“其实,实在不愿意接受陆少的条件,那就请您好好考虑繁总的提议。”
说完这句,冯乘便转身离开了,离开之前还丢下一句:“繁总的耐性不多了,尽快想清楚联系我。”
随后就大步离开了,很快消失在了医院走廊。余未晚听着冯乘的这些‘警告’,无意识地捏紧了背包肩带。繁夜,你真的非要这样来作践我么?堂堂的余家小姐出去卖,以后,等大哥醒来,大哥的两面往哪放,余家的脸面又怎么办?*翌日。余未晚去找李锐,跟着一起去卖厂区的老旧淘汰设备。但那些设备本就是市场淘汰的,加上都损坏了,连原价的十分之一都卖不掉。转了一天,最后只能以卖废铁的价格,卖给废品回收站,只卖了不到十万。加上那五万,直到晚上九点,才只凑出十三万的住院费交给医院。缺口还有很大。主治医生说,大哥的脑部血管还很脆弱,血管瘤畸形的位置在脑部深处,继续短期内开次开颅风险太高,基本上下不了手术台,只能选择联合介入科一起,选择进口微米级导管堵死瘤子,看能否让瘤子在失去血液供应下自然缩小。这些她听不懂,唯一明白的就是现在的大哥出不了ICU,至于苏醒,要看身体恢复和意志力。至于昏迷时间,或许半个月就可以转出icu,或许几个月,几年……隔着icu的探视窗,余未晚看了一眼全身浮肿,还插满各种管子大哥,心疼的不行。呼吸机、导尿管、心电监护设备……大哥根本离不开这些。但这些都需要钱。她现在右手受伤,短期内,连钢琴老师都做不了了。怀着异常沉重的心情,她回到了日租房。推开门,狭小阴暗的地下室里一片漆黑。光线骤然变暗,眼睛一时间适应不了,入目全是一片黑暗。她只能和瞎子一样,摸索着要去拉垂在墙壁的灯绳。伸手在半空一抓,灯绳没摸到,却摸到了一只温热宽大的手。余未晚呆住,耳边传来一个人闷闷的低笑声,接着自己的喉间一紧,就被掐住了脖子抵在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