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严峻的气氛一下子又因为盛临川的笑声缓和不少。余未晚也因他这句玩笑而舒心的笑了出来。几秒后，她唇边的笑容又凝结，看着盛临川，试探性地询问：“你是故意在同城app上挂了招聘信息吧？”

怎么会那么巧，她要修复字画的客户就刚好是他呢？盛临川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头讪笑：“是，也不是。我的确是想要见你，和你私下商量这个事情。可我也的确是有字画需要专业人士来修复。正好，你是那个专业人士。”

“你要是不调查我，你应该不会知道我是美院毕业的。”

盛临川神情柔和，“不算调查。你的事情，高副院长给我说了一些，另外一些是……是……”他忽然说的吞吞吐吐。“是那位和你关系很好的李小姐告诉你的吧？”

不用他说了，她已经猜到了答案。大概也只有那位叫李佳欣的活力少女，会如此花费心思的调查自己了。“嗯，是，你也别介意，她就是这样的人，八卦心比较重，尤其是看到你和我是故交，又跟陆野在一起，所以就……”盛临川欲言又止。余未晚看到他这幅样子，忽然嘴角一勾，心情也好了许多：“她喜欢你吧？”

不然，怎么会这么在意在他身边出现的女生？“喜欢我？应该是吧。”

盛临川后知后觉的点点头，开始侃侃而谈：“她总喊我临川哥，一有空就找我玩，她其实还有个大哥，但是跟她年纪差了十来岁，实在是玩不到一起，我家跟她家有点连襟关系，走动很近，所以佳欣的父母就喜欢让我带着佳欣玩……”“好了，别耽误时间了，不是要修复字画吗？”

余未晚笑着指了指书桌上那个一直没彻底打开的紫檀木匣子，放弃了原本要说的话。她原本想直接说，李佳欣对他好像不属于普通的朋友，或是大哥小妹的关系。李佳欣对盛临川的喜欢，更像是恋爱的喜欢。就像她当时追繁夜一样，跟繁夜有关的一切，她都迫切的想知道，想了解，哪怕只是跟在繁夜身边的一个女秘书，她都会调查一番，忍不住会偷偷吃醋。不过，她现在诸事缠身，也是在没心情去管别人的感情了。看到余未晚恢复了淡然的表情，盛临川也止住了笑容，嗯了一声，然后捏着木匣的铜锁往上一提，彻底打开了匣子。取出匣子里的一副画，随着卷轴缓缓打开，余未晚看到了画作的整体——这是一副抽象的油画，有几分莫奈的印象派画风。一尺多宽，三尺多长的油画中画着一大片静谧的蓝色湖水，湖水的最深处几乎涂成了黑蓝色，湖边的草地绿草潦草又繁杂茂盛。在沿湖的草地中央，站着一个手持遮阳伞的少女。但是和那副莫奈名作《撑伞的卡蜜儿》不同的是，莫奈那副画作里，少女是侧头回身，能大致看到少女的五官轮廓。但眼前的这幅油画，少女只有一个清晰的背影，穿着深蓝色的高腰长裙，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迎风飞舞。发丝卷曲而飞扬，比草地的画法还要凌乱。仔细看完整幅画作，余未晚心情多了几丝沉重，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询问：“这幅画，是你的亲人，或者是你以前的画作吗？”

虽然油画的整体构图没有问题，配色也很自然娴熟，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并不是大师手笔，细节上有瑕疵没处理好。奇怪的是，盛临川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这个提问。而是双唇紧抿，同样盯着这幅已经边角有焚烧残缺的油画，半晌后才开口：“是我母亲以前画的。”

“……”余未晚讶然了下，还是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的话，你母亲在创作这幅油画的时候，应该是情绪不稳，画风很压抑，色彩运用也充满了孤独和阴郁。”

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像是在情绪乐观，精力充沛时期能创作出来的风格。她盯着油画里那片蔚蓝到近乎深渊的湖水，继续说：“我甚至怀疑，画画期间应该是有类似抑郁症的情绪。”

“……”盛临川依然没说话。余未晚觉得奇怪，不由地抬起眼帘，视线从油画移到了盛临川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盛临川的脸颊绷得很紧，之前那种温润如玉的柔和气质，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就连他那双澄澈清透的眼眸，也变得眸光黯淡，眼神相当复杂。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她猜对了？她惊讶，正想开口说抱歉的时候，盛临川却先开口了，像是换了一张面具似的，脸上又出现了温雅的笑容，脸部线条也柔和起来，就好像什么也发生似的，声音如珠玉落盘，灵动清朗：“晚晚，你对画作的感知力很好，看来找你来修复这幅画是对的。”

“你，你没事吧？”

余未晚眨眨眼，觉得哪里不对。盛临川也眨眼，笑得更放松了，“我应该有什么事吗？刚才的确心情不太好，因为这幅画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和我母亲有关的东西，看到油画损毁，我心情总是低落的。”

他说着，伸手指向右下角油画被火熏烧过的地方，问：“能想办法修复吗，把缺掉的地方补上，尽量维持原画的风格。”

“没有问题，不过这幅油画的纸张不是普通纸，是用的油画布，看材质，是亚麻的，想要拼接需要费点儿功夫，补画没问题，就是……”“就是什么？”

盛临川微微前倾，脑袋朝她挨得近了一些。余未晚没有察觉，注意力全在画上，指着画面蓝色区域：“这油画的蓝色，不像是普通颜料，且被火熏烧过，颜色也没有褪色，应该是在颜料调色的时候加入了宝石颜料，应该有用到青金石。很多世界名画也会用这个方式，这样画出来的色彩，几百年都不会褪色。”

“你的意思是，颜料调配麻烦一些？”

“是的，看情况，短时间内都不一定能修复的好，我需要仔细观摩，调配颜料色彩，寻找这些宝石颜料，加上调色，需要花上好几天时间。当然了……”她补充，“如果能打电话问一下您的母亲，问问她当时都用了哪些宝石，以及调配比例，明后天就可以修补油画。”

“不用了，还是辛苦你调配颜料吧，价钱我可以加。”

盛临川平和的说完这句，他又勾了勾嘴角，风轻云淡地解释，“我母亲十年前就自杀了，她早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