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繁夜看着他，青若剔羽的长眉一挑，语气平缓清冷，“说下去。”

得到准确授意，冯乘这才抬起眼睛，对上繁夜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睛，底气不足地说：“还显示，显示余小姐已经怀孕三周……”作为总裁助理，他深知余未晚的事情，对于总裁来说，是特殊的。至于是个怎么特殊的法子，他不清楚。他听说余未晚这次是从瑞士被带回来的，而总裁半个月前，好像也是从瑞士飞回来……没有听到总裁的吩咐，冯乘话语微顿了下，暗暗咬牙，干脆一口气说完，同时从一堆文件夹里抽出那张彩色传真图，放到了桌面上，道：“是在三医院查出来的，当时余小姐的身边还跟着付卫东。报告单子没有直接给余小姐，她是不知情的。报告说，她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有身体条件，都不适合受孕，医生的建议是终止妊娠。据说……陆少那边已经安排了下一个小时后的流产手术。”

一口气说完，偌大的办公室里异常安静，静可闻针。桌面上，还放着那一张彩色的传真，是余未晚的怀孕报告。冯乘全身紧绷地看着繁夜的脸色，却只看到总裁神色如常，漆黑的眼底墨色平静，无波无澜：“知道了。”

就连语气也是漠然的。“那，那总裁您……”冯乘不解，试图确认总裁的用意，“我们要不要派人去医院……”“不用。”

繁夜截断他的话，“她生不了孩子。拿掉是对的。”

医生的话是对的，她的身体很弱，癌症才刚控制住一个月，怀孕生子，身体内各项激素飙升，肿瘤也会不受控制，拿掉孩子，她才能延长生存期。“……那繁总，是否要过去探望一下？”

毕竟余小姐的肚子里怀的是繁总的孩子。“不必。”

没有丝毫考虑，繁夜直接拒绝。“余小姐精神状态很不好，我们也……”冯乘欲言又止，余未晚如今的精神状态是总裁弄成这样的，难道也置之不理？这一次，繁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冯乘，你还记得，你们家和余家的过节吗？”

“……记得。”

冯乘脸上一怔，脸上的表情变得阴郁了一些，“我刚考上大学那年，我爸的工作单位出了事情，城中村违建塌方，死了十几个人。余国军作为市长，并没有秉公调查，而是维护他的党羽，最后将责任推到我爸爸头上，我爸爸没了工作，还被刑事诉讼。家里赔偿了几十万出去，我上大学已经没钱，亲戚也不愿借钱给我们，是那个时候……繁总您找到了我，资助我念了大学。”

这也是大学毕业后来到总裁身边工作，却不喜欢余家人的原因。尤其是看到余国军再次动用权利，联合众城集团一起给总裁压力，促成了和余小姐的婚事，他就更是厌恶。所以见到余未晚，他从来都是态度冷淡的。“还好，你没忘记。”

繁夜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道，“陆野不是已经给她找了专业的精神医生？那就不用我们插手。”

“好的。”

总裁都这样说了，冯乘很识趣的拿走那张报告单，神色恭敬的转移话题，“繁总，这几份文件都是销售部和财务部，还有商务部递上来的，是需要您签字过目的。”

“好。”

繁夜简单应声，黑眸一转，视线已经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手指继续敲动键盘。冯乘拿着那张孕检报告，退出了办公室，走到外面的走廊上。作为跟着繁夜一起去卧龙山庄的人，即便没有亲眼见到，他也很清楚在余国军和余未晚见面的那个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余未晚精神病症发作，和繁总是有直接关系。从前看到余未晚的时候，他只觉得余未晚生在余家那样的家庭里，想法过于天真，天真到了愚蠢的地步，而且为了能得到想要的爱情，倚靠余家力量，逼迫繁总娶亲。他就不喜欢这位‘繁太太’，是冷淡且反感的。可现在看她，又忽然有些不忍。冯乘捏着这份报告，在进入商务部门口时，路过一个垃圾桶，他停下脚步，把这张怀孕报告揉成一团，塞进了垃圾桶里……*医院里。余未晚已经被推进手术室里去做流产手术了。从确定怀孕到决定流产，只用了短短一个小时。陆野选择了三医院妇产科最有资历的女大夫来负责流产手术，进行的是无痛全麻。余未晚并不知情，因为持续呕吐的缘故，她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没有进食，水也喝的很少。时月拿到脑电图和其他报告后，立即开了镇定类药剂，而且为了快速起效，选用了点滴注射的方式，药有很强的镇定安眠效果，以至于她扎上注液针后很快就睡着了，被推进手术室也没有知觉。付卫东身边的两个小弟守在手术室门外，正是那天受到鞭刑的二峰和小金。一些皮外伤，休养三五天就好了，他们现在已经恢复精力，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打着陆野公司的手机游戏。高副院长，高建新的办公室里，陆野坐姿不雅地坐在沙发上，身上没有半点公司总裁该有的沉稳斯文，而是两只脚搭在茶几上，歪着脑袋，嘴角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俨然一副恶少流氓的架势。三医院的住院部新规划的地皮，就是用租用陆家的地。陆家曾经是津海市最大的地主，津海市有多处地皮都是陆家手里的，即便陆家那会因为和余家闹掰，已经搬去了江东省，但在这里，仍有很大势力。陆野在三医院里，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高建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拿着玻璃茶壶，在旁边给陆野陪着笑脸，“陆少，先喝茶吧，新买的雨前龙井，尝尝。”

他把茶杯刚推到陆野面前，一直叼烟不语的陆少也突然开口发话了，头一扭，看向旁边的付卫东，“你去，把余承淙给我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