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话音响起的同一瞬间,余未晚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诧异地瞪大眼睛看向门口。门口,繁夜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蓝色手工定制西装伫立在门框下,身上的着装明明非常正式,前襟口袋上甚至还很有技巧的叠放这一张浅蓝色方巾,可衣摆和袖口却有些褶皱,带着几分风尘仆仆。这是极为正式的场合下,西装才会如此穿搭。看到门口出现的繁夜,举枪的余未晚恍惚了一下,顶在太阳穴上的枪口不自觉的移开了些。门外边,正要起身冲进屋子的付卫东在看到繁夜后也是身躯一震,根本没料到这个人,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而且来的这么悄无声息。他刚才的注意力全部在余未晚的身上,根本没留意到身后已经来了人。晃神了一瞬,付卫东马上鹰眸一扫,看向走廊后面守着的那七八个打手。打手们都贴着墙根站着,只是在他们身边还多了另外几个身穿纯黑西装的保镖,也同样守在走廊的另一边,皆是严阵以待的模样。收回视线,付卫东又看向立在眼前的繁夜。但繁夜并不看他,依然面向屋内,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余未晚,眼底的黑色平静幽深,像是月光下风平浪静的大海。他看着她,声音里的冷意褪去几分,语气难得多了几分温柔:“不是要杀我么,我来了。”
他说完,竟然毫无顾忌地迈开长腿,踩着地上付卫东流下的血迹,朝着病床里面的余未晚走去。他走的不紧不慢,没有付卫东那样急躁的靠近,每个动作都像是放慢了,“我来了,你可以杀我了,就用你手里的枪。”
一直到他走了三四步后,余未晚才如梦初醒地晃了一下身子,拿枪的手再次发颤,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为什么,你怎么会过来?”
她自问了两三遍,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黑洞洞的枪口马上一转,对准了还在步步紧逼的繁夜,已经哑掉的嗓音立刻又尖锐地撕喊起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你是来确认我大哥死没死掉,死不是?”
繁夜停下脚步,英挺的面容没有丝毫惧色,还是一如平常的矜冷俊美。眼神也没有额外的波动,依旧平静如渊。“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抖着嗓子询问,枪口不停地在颤抖,看到繁夜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没办法平静下来,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积压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你还想干什么,说话啊?那你现在应该满意了?这回是彻彻底底的满意了吧,你看你,多么尊贵,多么体面啊!我真的像个妓.女一样了,我出卖我自己,可就算这样我都保不住我大哥!”
“你根本就不用动手,我二哥,我大哥就全都死了!而你,完全摘的干干净净,跟这些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还是你的辰星总裁,我就该家破人亡……”她说着,眼泪流的更凶了,“到底是为什么,你说,到底为什么你这么恨我?”
“因为什么啊?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家害成这样?你是不是心理变态,你是不是有毛病,所以才这么对我?”
“你想知道吗?”
繁夜终于开口了,薄唇微启,语气犹如最初结婚时那样轻柔,“把枪放下,我告诉你。”
“繁夜,你他.妈混蛋!”
她虽然在哭,但话语里全是愤怒,“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还爱你?陆野不是人,你更不是,你没有比他强到那里,你甚至比他更恶毒!你算什么,爱又是什么?真他吗的可笑,我居然会爱你……我真想杀了我自己!”
手枪抖的更厉害了,她改成双手握枪,勉强稳住枪口对准了繁夜,哭红的眼睛认真瞧着繁夜,真心的自我反问:“三年,我跟你结婚三年,我都没有办法走进你心里,不,不要说走进你心里,我连让你心软一点都没做到,我为什么会这么失败?”
她嗓音使用过度,哑的几乎像只公鸭在叫。付卫东听的心里难受。繁夜亦是眸色加深,又一次朝她走过去:“你可以开枪打我。又或者,你把枪放下,我带你走。”
他这次没停,边说边朝她靠近,已经绕过病床马上就要走到她身边。“你觉得我不舍得开枪是不是?”
看着马上就要疾步走来的繁夜,余未晚脸色苍白,眼底的恨意更加明显,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我恨你,我就是恨不得要杀了你!”
啪。扳机扣下了。细微又短促的机械搭扣的声音响起。可枪声却没。余未晚怔住,看着手里的枪,猛然醒悟——弹夹里的子弹打光了。刚才打付卫东的那一枪,是最后一颗。绝望!没有子弹,手枪还不如一块废铁。而此时,繁夜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单手卡住她的手腕关节,使劲一捏便迫夺走了那把空了的枪,甩飞到墙角。然后他起身靠近,精瘦的身躯压过来,擒住她的两只手,想要把她抱进胸膛。可她却像气疯了,在他怀里又扑又打,哑了的嗓子又在尖叫:“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连老天都不帮我!!为什么要看我这么受罪!?我没有机会了,我不会再有机会了!”
原来在打伤付卫东之后,她就没有机会了。不管是想要自杀,还是想要杀掉繁夜,她都没有机会了!“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要把我害成这样,为什么要把我家弄成这样,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还要跑过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这种恨远远超过了对陆野的恨。她从来没有想要去夺走谁的生命,哪怕是面对付卫东,她也只是想打伤他。可面对繁夜,她是真的想他死!可偏偏连上天多都要帮他!“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别碰我,别碰我,你凭什么碰我,你滚啊,滚!!”
她捶打繁夜,拼了命的要从他怀里离开。可他却摁着她的脖子,把她压向肩膀:“嘘,不要叫了,乖,没事了,不会再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