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烈帝见状上前，手停顿在半空中，看样子，似乎是要拍一拍她的肩。或许是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最终又收了回来。他这个人，父亲做的不好，丈夫也没有做好，先前对不起谢笙柔，现在又对不起梅妃。梅妃抬头，目光幽凉的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明明在我身边，你怎么能狠心到什么都不告诉我？”

梅妃泪盈于睫，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就看向了皇后，原本属于她的母慈子孝，都被这个人夺了去。梅妃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不，不能怪皇后，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皇帝，是她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夫君。皇后也终于看出不对劲，下意识上前一步：“梅妃，你不疯了吗？”

白绫真的有用？她只来了几次沁梅宫，梅妃十几年的疯病就好了？所以，白绫的话是真的，她的孩子不是被害死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从来没想过要什么后位，是你自己非要定下约定，你想立她你就立啊，为什么要让我们母子分离那么多年？”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杀了你！”

梅妃冲上前，眼中冒火，双手去掐昭烈帝的脖子。舒贵妃大惊，上前一步，急道：“梅妃，陛下是有苦衷的。”

昭烈帝没有躲，任由她掐着，他确实有苦衷，但这苦衷在梅妃十几年的痛苦看来，什么都不算。梅妃更生气了，胸中血气翻腾，谁跟他指腹为婚青梅竹马？连那个胖贵妃都知道他有苦衷，他却不愿意告诉自己哪怕一丝一毫！多年感情，她竟然是错付了！梅妃愤怒交加，放开昭烈帝的脖子，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白绫倒吸一口气，虽然昭烈帝皮糙肉厚，这一耳光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印子。但见过了君王这么出丑的一面，她还能活吗？昭烈帝抓住她的手，低声近乎恳求：“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哪怕是为了谢锦言，她也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大。“还有什么好说的？”

梅妃咬牙，“我可以不要后位，我也不在乎，孩子是我的，我要他回来。”

这话，白绫没什么意见，要是她的孩子，她也会这么想。可是关键是谢锦言又不是两三岁，他今年都快二十了，现在重新选个监护人，还有意义吗？昭烈帝的脸色仍旧无奈。皇后脸色一变，大步朝梅妃走过来，梅妃下意识捡起剪刀，重新对外。皇后伸手抓住利刃：“你的孩子？是你当初不要这个孩子，本宫养了她十九年，你说是你的孩子，他会跟你走吗？”

梅妃一抽剪刀，血顿时从皇后的指缝中渗出来。“要么，你现在安稳的继续做你的梅妃，要么，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你干什么！”

昭烈帝将梅妃护在身后。梅妃毫不犹豫推开他：“你少在这儿假好心。”

血顺着皇后的手掌流下来，她抬起手，一字一句道：“你敢打锦言的主意，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血淋淋的威胁，当着皇帝的面也不加掩饰。皇后转头，朝昭烈帝冷声一笑：“陛下要拨乱反正吗？”

皇后的母家势力跟舒贵妃没法比，但却绝不是一个早已没落的梅家可以抗衡的。她也很愤怒，早知道养的是梅妃的儿子，以为她稀罕吗？昭烈帝看着皇后那张凄楚的脸庞，显然没有这个意思。“那臣妾就回去了。”

皇后转身离开。此时此刻她才明白，逝者已矣，她再去追究从前那个孩子是怎么死的，已经没有意义。亲手养大的，才是她的儿子。谢锦言对她更为重要。经过白绫的时候，皇后目光锐利的看向她：“景王妃？你很好。”

说完这一句，她不做停留，转身而去。白绫看着皇后的背影，当她听不出来她在说反话吗？这危机四伏的宫城，实在不适合她。梅妃深知自己的无力，从前她就知道，昭烈帝不肯给她公道，现在依旧如此。“是朕对不住你。”

梅妃冷笑：“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把孩子还回来。”

昭烈帝缓缓离她远一点，不久前挨她一巴掌也白挨的帝王，现在恢复了疏离的模样：“传朕的命令，梅妃于沁梅宫静养，没有朕的旨意，沁梅宫任何人不得擅出。”

“违令者，格杀勿论。”

梅妃的眼泪刹那间涌出来，愤恨道：“囚禁我，关押我，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朕不想让你死。”

昭烈帝毫不掩饰。梅妃过去的十几年没有寻死，是心中吊着一口气，要给自己的孩子讨个公道。以后她也不会寻死，她还会吊着一口气，因为谢锦言还活着。“朕会让他来见你，只要你……情绪稳定，不要胡乱说话。”

梅妃瞪着眼睛：“你果真如此狠心。”

昭烈帝沉默，然后淡淡一笑：“周嬷嬷，扶她回去。”

就算心里知道对不起，再来一次，他仍然会这么选。这是他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沁梅宫的大门被重新关闭，这一次，是从外面关上的。舒贵妃走到昭烈帝身边，昭烈帝语带疲惫：“你会觉得朕狠心吗？”

舒贵妃摇头：“臣妾不懂。”

说完，又补了一句：“也懒得懂。”

都是别人的事，她那么关心干什么，那不是把别人家的棺材抬到自己家哭么？她只关心今天能不能吃好喝好，以及，自己的儿子儿媳妇是不是能吃好喝好。“白绫也回去吧。”

昭烈帝道，他又想起了什么，“等云安寺改成玄女庙，朕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上天赐给大楚的福星。”

“嘿嘿，福星。”

白绫道。我去你奶奶个腿。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白绫已经能看懂昭烈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谢笙柔不过是个公主，她嫁给谁，对朝堂没有太大的影响，所以昭烈帝能做个好人，让她跟李显和离。谢锦言的身份可是大事，他要是从养子变成嫡长子，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所以昭烈帝毫不犹豫继续囚禁梅妃。轮到白绫自己，她这个玄女就是天降异象，让百姓们都知道大楚皇室得苍天眷顾。等到以后她不灵了，昭烈帝烧她的时候也绝不会犹豫。希望今晚谢锦昱二号不要出现，让她顺利翻墙逃出去。白绫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口毒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