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范局长对望一眼,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长相粗犷,皮肤黝黑的老头子,带着两个中年男子走上山岗。前面那个老头子看样子接近六十岁,后面两个中年男子大概三十几四十岁。刚刚喊“我不同意”的,就是前面那个老头子。老头子爬上山岗,来到范局长面前,瓮声瓮气地又说了一遍:“我不同意!”
我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这老头子在说“我不同意”的时候,还拿眼睛瞅我,这句“我不同意”就像是专门对我说的,充满挑衅意味,让我的心里很不舒服。我忍不住说道:“你谁呀?这是你家坟地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头子还没说话呢,就听范局长对那老头子喊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大哥?!我怔了怔,什么情况,这老头子居然是范局长的大哥?范局长怕我尴尬,连忙跟我解释,说此人是他的亲大哥,叫范民。“您亲大哥?一个爹生的?”
我诧异地看了看范局长,又看了看那个名叫范民的老头子,一个是官员的儒雅气质,一个浑身都散发着刁民气息。一个长得白白净净,身宽体胖,一个长得又黑又瘦,跟营养不良似的。这样的两个人,真是很难想象,他们竟然是亲生的兄弟。范局长还没说话,就听范民冷冷说道:“不好意思,我可不姓范,我姓李!”
这是什么剧情?我怎么有些看不懂了呢?范局长说此人是他的亲哥哥,叫范民,然而范民却又说自己不姓范,姓李。我疑惑地看着范局长,范局长说:“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而后,范局长对范民说:“爹都走了好几年了,你还记恨呢?”
范民眼睛一瞪:“我哪有资格记恨?”
范民明显说的是反话,我一个局外人,都能听出范民话语中的恨意。“起坟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通知我?”
范民双手叉腰,就像审讯犯人一样审问范局长。平日里,都是范局长这样对其他人说话,哪有人敢这样对范局长说话。范局长忍着火气,解释道:“大哥,你听我说,是这样的,最近呢,老爷子三番五次给我托梦,说他泡在水里,很冷,很不舒服,让我救他。我寻思着,是不是老爷子的坟出了问题,所以才请这位万少爷帮忙来看一看!”
“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范民冷冰冰地问。“呃……”范局长摇了摇头:“目前从表面看,并未发现问题,但万少爷说了,问题很可能出在坟墓内部,所以我们正在商议起坟这件事情!”
范民指着范局长骂道:“我看你当官当的都忘祖了!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入土为安,你连自己老爷子的坟都要起开,你还是人吗?”
“就是,二叔,你这事儿做的太不地道了!”
“二叔,这种数典忘祖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同意的!”
范民身后的两个中年男子跟着叫嚣起来,他们是范民的儿子,肯定站在范民一边,帮着范民说话。不过,看这两人讽刺挖苦范局长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完全没把范局长放在眼里。我暗自猜测,范局长和这个范民之间,以及范民和老爷子之间,是不是有些纠葛,以至于亲情冷漠不说,甚至还有些相互仇视。我看范局长势单力薄,忍不住发声道:“你们懂个什么?祖坟要是坏了,你们范家的风水也就坏了,如果不能找到原因,那你们就等着倒霉吧!到那时候,不要说我危言耸听!”
“你就是那个什么万少爷?”
范民斜着眼睛瞅我,那副轻蔑的表情让我很是不爽。“我叫万小七!”
我说。范民扬了扬下巴:“喂,小子,你是干嘛的?”
“我……”我抿了抿嘴唇,回答道:“开古玩店的!”
“开古玩店的?!”
范民指着我,突然哈哈大笑,回头问他那两个儿子:“你们听见他说什么了吗?他说他是开古玩店的?哈哈哈!”
范民的两个儿子也跟着哈哈大笑,大儿子说:“小子,你开古玩店的,跑这里来做什么?”
小儿子说:“开古玩店的,居然学人家看风水,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范民对范局长说:“我说范局长,你是不是当官当糊涂了?找一个开古玩店的年轻小子来看风水?他连鸟毛都没长齐呢?他懂什么?你好歹也请个正经八百的风水大师吧?你搞笑呢?”
范局长冷哼道:“万少爷的本事大着呢,我请他,自然有我的道理!”
顿了一下,范局长又说:“至于要不要起坟,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用不着你们操心!”
“啧啧!”
范民走上前来,把脸凑到范局长面前:“我的好兄弟,你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呀!你说起坟就起坟,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我告诉你,这里是范店村,不是城里,你到了这里,是虎就得卧着!是龙就得盘着!我是范店村的村长,这里的事情,我说了算!”
我暗暗皱起眉头,穷山恶水出刁民,古话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个范民就是一个典型的刁民,区区一介村长,就在这里作威作福,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山大王了吗?面对范民的刁难,范局长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怒色,范局长说:“别忘了你是怎么当上的村长?一个小小的村长,就敢在我面前放肆?信不信我随时收回你的权利?”
“哎哟,你在威胁我?”
范民指着范局长。范局长冷冷道:“你我兄弟一场,我不想跟你撕破脸皮,你走吧,老爷子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不用我操心?”
范民指着坟墓上的黑白遗照说:“你看清楚了,照片上的这个人,是你爹,也是我爹!你凭什么不让我管我爹的事情?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我管定了,只有我在这里,我就不允许你起坟!”
“呵呵呵!”
我突然在旁边笑了起来。听闻我的笑声,范民变了变脸色,喝问道:“小子,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