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酒量度数的问题。”

吴叔以为姜茶忘记了他之前的话，开始对她挤眉弄眼。

他娘自从他爹去世后，身体愈来愈差，甚至味觉失灵，很多东西闻着还好，口味却很不佳，只不过碍于孝顺和怕伤害老母自尊，他不愿明说。

甚至开稻香斋也是为满足吴婆婆一直以来的愿望，她本意就是想自己做自己卖。

但吴叔很清楚吴婆婆手中糕点味道已回不到曾经，现如今稻香斋卖的都被他偷偷换成了他自己和他特意请来的厨子做的，连吴婆婆也被他蒙在鼓里。

不巧，姜茶还真忘记了之前吴叔说的这些话。

吴婆婆又舀了一杯米酒递给她，这次吴叔没手抢了，姜茶接过喝下。

然后米酒下肚那一瞬间，一股奇怪的味道便马上充斥口腔，这时姜茶终于在吴叔那颇为惆怅的眼神中想起了之前的话。

“怎么样？”

可惜，吴婆婆不知晓，她用热切的目光分外期盼着姜茶的评价。

吴叔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唯恐姜茶一不留神说了实话。

好在姜茶聪慧，看出了吴叔的忐忑不安。

她努力控制住反胃的心挤出一个笑容，评价道，“桂花味很浓郁，好喝！”

“喜欢就太好了，这米酒我酿了有段时间，茶茶你先坐，待会儿我再带点好吃的给你。”

听别人夸自己东西好吃，吴婆婆一下子身体都精神了几分。

她安置完姜茶后，便揣着自己那笨重的身子朝后厨走去。

“茶茶，对不住，没事先提醒你。”

见吴婆婆走后，吴叔赶紧端了杯水给姜茶漱口。

“没事。”

姜茶摆摆手。

也是她自己一开始没理解吴叔的意思自讨苦吃。

话说回来，吴婆婆这热爱吃食的心倒是有些感动到了她，姜茶道，“吴婆婆身体情况比我想象中要好点。”

“但凡她精神好点，她就喜欢待在后厨。”

吴叔笑道。

只可惜做的东西大多不能吃，不过老人家，也只能哄着，实话实说，只怕精神状态会更差。

“没有想过用其他办法恢复味觉吗？”

姜茶问道。

“也找人医治过，只可惜我那老娘似乎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味觉有问题，觉得自己的病只是身上的病罢了，我也不好刺激。”

吴叔长叹一口气。

“以前也不是没说过，但是如果说做的不好吃，她便会跟小孩一样与人置气，身体情况也愈发恶劣，久而久之我也不敢说了，只能捧着先。”

别看目前精神状态还好，实则大夫说这是回光返照。

吴婆婆身患恶疾，搞不好某一天也就这么去了，在老母临终之前，把稻香斋做大做强也是当前吴叔心里唯一的新愿。

“你放心吴叔，有我在，我一定会帮你的！”

姜茶承诺道。

吴婆婆是个好人，她不愿见好人难受。

很快，吴婆婆就又端着她的糕点上来了。

这次居然是姜茶心心念念的糯米饼。

“茶茶，快来尝尝这个，这个之前是咱们稻香村的招牌，曾经名动过京城。”

吴婆婆见姜茶跟看了孙女似的喜欢，将装着糯米饼的盘子小心翼翼端至她面前。

这糯米饼还没尝，姜茶就闻到了浓郁的芝麻香气。

饼的卖相也好，看着是煎炸过的，表面金黄酥脆，即使没吃，姜茶都能想象到一口咬下去的脆糯口感和满是流心的芝麻味。

“娘，茶茶刚来这儿，估计已经吃过了，眼下怕吃不下。”

吴叔怕姜茶再受磋磨，连忙阻止道。

“这……这是点心，应该不占胃。”

吴婆婆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显得有些束手无策，讷讷解释道。

“可……”吴叔还想再说些什么。

姜茶却已经接过，“没事吴叔，既然是婆婆给的，那就是婆婆的心意。”

她觉得这糯米饼可能有些不一样，好歹是当初看家的本领，也许不会做错。

果不其然，一口咬下来，浓郁的芝麻味带着糯米的软糯感洋溢了整个口腔，甜而不腻，咸淡适中，里面芝麻被磨成细腻的粉末，口感层次非常丰富。

“好吃！”

姜茶不吝赞赏道。

见姜茶这幅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吴叔愣了神，“啊？”

“吴叔，你快尝尝，真的好吃！”

姜茶给吴叔也递了个。

难怪盛南祁多年以来念念不忘。

吴叔带着踌躇之意尝了一下，眼前也忽地一亮，“真的好吃。”

原来他老母也不是各个糕点的口味都做错，当年留下来的记忆哪怕是味觉失灵身体本能也记住了那个味道。

吴婆婆见他们都开心，脸上笑容愈发大，她对吴叔道，“你小时候可最爱吃这个了。”

“婆婆，这个糯米饼的做法能教给我吗？”

姜茶诚恳询问道。

她做的糯米饼与这还是相差甚远，虽然之前盛南祁夸赞到她的手艺一绝，但吃了这个后，姜茶才意识到，不管是糯米粉混合水的比例，还是里头芝麻的细腻感，都是她不曾怎么在意的。

她将一项东西做的好吃注重的是食材，这个需要的则是揉面的手感和材料配方的配置。

“当然可以。”

吴婆婆对姜茶一见如故，看自己手艺有人愿意认真学习也喜不自胜，“你比小吴这小子好，他当初怎么教他都不愿意认真学。”

吴叔在旁尴尬笑了笑。

比起糕点铺子，他的赚钱手法和爱好都在别处，只是因为老母喜欢才不得不专注糕点。

一个愿意学一个愿意教，吴叔自然就成了清理后厨的那个角色。

他们三人来到后厨，吴婆婆从一个看起来颇有年代的罐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茶茶，这个就是我们祖传的秘方，里面不仅有糯米饼，还有其他东西，你瞧瞧。”

“这怎么好意思。”

姜茶连忙摆手拒绝。

能学个糯米饼，已是她的荣幸，这可是人家的看家功夫，她全学过来，稻香斋以后可怎么再卖。

“没事，我家小吴这么久以来都没带什么人来过，也不见他在这方面有什么长进，常听到提及你，你应该是个好孩子，你学了后，我们家这手艺也不算没落了。”

提到后头，吴婆婆的神情略带伤感，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