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抵达医疗帐篷,发现皇子殿下和安达里斯少将早已在帐篷里,这让道尔顿和凯恩颇感意外,两人立马进入帐篷并向皇子殿下行礼,一连串的脱帽鞠躬点头后,然后又向少将行军礼,少将点点头,两人把手放下。道尔顿观察到皇子殿下脸部右侧被纱布包裹,想关心一下皇子伤势,但又不敢问。皇子殿下走近爱德华的病床,用温和又带点威严的语气说道,“感谢你为皇室所作的贡献,爱德华上尉。”
听到皇子这么一说,躺在床上的爱德华不敢怠慢,立刻用微弱的声音回话,“这是我的荣幸,皇子殿下。”
“嗯。”
皇子点点头。这次出巡战地,使皇子领略到原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果真是如此尊贵,随后皇子殿下又摆出威严的声调说,“那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
爱德华看到皇子殿下脸上的纱布,开口就问,“是了,皇子殿下,你脸上的伤……”提到脸上的刀伤,皇子一脸愤怒,“刚才有几个伤者急需医治,罗恩和爱丽娜就把他们送进修道院,凑巧本皇子也想参观一下露菲娜修道院,于是就让希拉尼蒂斯侯爵陪同一起进入……”“罗恩进入了修道院?”
凯恩对道尔顿上校小声说道, 道尔顿用余光看了身旁的凯恩一眼,用责备的语气小声说,“凯恩,不得无礼,先等皇子殿下说完。”
皇子继续说,“到礼堂后,那几名伤者就露出狐狸尾巴,原来他们是其拉美人假扮的,还想挟持本皇子……”“什么?原来在修道院内,皇子殿下经历过这样的事。”
少将大声惊呼,但惊呼得有点儿夸张。“还好本皇子身手好,那些家伙根本动不了我分毫。”
“哦……是啊……皇子殿下乃是玛德兰最出色的剑士呢。”
少将点头哈腰,“而且还有我师的火枪队在保护皇子殿下呢,那些其拉美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别说那些饭桶火枪手了。那个火枪营营长好像是叫……格罗达,是吧?安达里斯少将,我说啊,这队火枪兵实在是不行啊。如果不是他们保护不力,本皇子也不会破相。他们这次是严重失职!”
听到这里,凯恩抢着说,“不是的,我带兵冲进修道院时,看到格罗达与其拉美人拼死作战,而且格罗达也在战斗中身受重伤,现在还在手术当中。可见他是称职的军人,真正的玛德兰帝国武士。”
“我说他失职就是失职,你别以为你在战场上立功就可以放肆,银狼骑兵团的骑士。”
“凯恩,别说了。”
道尔顿连忙上前拉着凯恩,“皇子殿下,我的部下失礼了,但他没有冒犯殿下之意,请殿下见谅。”
“算啦。皇室成员是不会计较这等事的。”
皇子又摆出威严的样子。“是的,”道尔顿低下头,小声说,“殿下英明。”
安达里斯少将瞄了不懂事的凯恩一眼,然后恢复奴才的嘴脸继续与他的殿下交流,“皇子殿下,希拉尼蒂斯侯爵呢?”
“哦,他说他要回修道院一趟,我批准他回去了。”
“哦...”皇子拨弄了一下披风,对爱德华说,“你就多休息吧,上尉。”
然后转身离开医疗帐篷,安达里斯少将也跟着出去了。待皇子走后,道尔顿坐到爱德华床头,面带笑容地说,“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死不去。”
此时有军医和护士进来为爱德华换药。皇子殿下离去后,爱德华长呼一口气,对他的战友说道:“战场上我遇到了敌人的法师部队和火枪部队,我的弓骑兵一个接一个倒下,我也中了敌方法师的诅咒,后来好像还中枪了,我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但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军营,”他叹了口气,“唉,总算捡回了性命。”
“是一名轻骑兵拼了命把你救回来的。”
凯恩说道。“啊,你这么一说,我就有点印象,当时模模糊糊的,好像……我伏倒了在马上……对了,”他看向正朝自己走来的军医,问道,“那名轻骑兵呢?他现在怎样了。”
“他伤势太重,送回来时,已经没救了。”
正准备用药的军医说。 听到这个消息,爱德华的内心仿佛被利箭穿过,痛心入骨。“在这场战争里,我们都付出了沉重代价。”
凯恩低下头,脸带苦笑地看向爱德华。爱德华也苦笑起来,“你这是在向我诉苦还是在安慰我呢?凯恩上尉。”
“好了,好了,别说了。”
军医拿着药片走了过来,并向上拨动手指,示意道尔顿站起来。“伤者刚苏醒,你们让他休息一下吧,过一段时间再来。”
军医嘱咐道。“嗯,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走。”
道尔顿立即从床边站起来,拍拍凯恩肩膀,“我们出去吧。”
两人走出帐篷后,闯入心灵的,是月夜下的悲凉。“听皇子殿下说,礼堂开战时,罗恩也在现场,那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道尔顿双手插袋,边走边说道。“我带兵冲进修道院礼堂时,没有看到罗恩的身影。”
凯恩答道。 “或许格罗达会知道罗恩到哪了。”
道尔顿继续说。“但是他现在还在抢救中,希望他没事吧。”
“放心,爱德华没事,他也会没事的。”
道尔顿停下了脚步,看着身旁一脸疲态的凯恩,“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凯恩也停下脚步,望向不远处仍是灯火栏栅的露菲娜广场,满怀心事地说道,“还没有睡意,我想到外面走走。”
“好吧。那我们一起到外面走走吧。”
道尔顿重新提起脚步,两人向广场方向走去。 两人闲逛到了帐篷密布、灯火通明的露菲娜广场,穿梭在帐篷与帐篷之间。广场上随处可见修道院学生、神官和民兵的身影。一名女子提着蜡烛灯走了过来,“长官,晚上好。”
“晚上好,美丽的女士。”
道尔顿点头回应道。女子美丽的容貌吸引了凯恩,借着蜡烛光,凯恩稍稍打量了女子,她穿着她们名为希顿(chiton)的纯白色服装,垂顺而飘逸的皱褶映衬出非虚非实的光影变化,再搭配挂于胸前的月牙吊坠,配合柔和的月光,使整套服饰显得神秘而典雅。“我叫凯恩,是银狼骑兵团重骑兵营的营长,请问阁下是神官吗?”
“我还不是,我只是修道院的一名学生,我名字叫玛利亚·普罗科皮欧(Maria·Prokopiou)。”
“玛利亚小姐,你们要整晚照顾难民,你们都辛苦了。”
“战火为我们带来了太多灾难,帮助他们,就等于帮助我们自己,不存在什么辛不辛苦,比起你们用生命来守护这个国家,我们做的其实算不了什么。”
玛利亚脸上流露出那一丝悲伤。一群在广场中央玩耍嬉戏的小孩子映入三人眼帘,此时,一名小女孩跑了过来,牵她的手, “玛利亚姐姐,和我们一起玩啦。”
“姐姐现在没空,你们先自己玩。”
她对小女孩说,小女孩乖乖地跑回小孩子堆里去,边跑边说,“我们赛跑,看谁最快跑到神像那里。”
其他的小朋友看见她跑也跟着跑。 小孩们的欢乐笑声在广场上回响,受到他们感染,原本心情沉重的凯恩也变得豁然开朗,望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大家都不自觉地流露出笑容。道尔顿望着这群小孩子,勉强地笑了笑。 “真可爱,就是这样,简单的追逐都可以让他们如此快乐,相反,大人们就做不到了,因为大人经历过战争带来的伤痛。”
“其实这样也好,就让他们尽情地玩吧,没必要让他们过早了解战争的残酷。”
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既疲惫又难过的表情。此时,有三个人气喘地跑进广场,看其装束,应该是拜德路斯领导的露菲依奥斯民兵。 民兵在广场奔跑,并用露菲依奥斯语大声呼喊着。凯恩问玛利亚,“他们在说什么啊?”
她激动地说,“他在说:‘我们胜利了,其拉美的军队已被我们赶出露菲依奥斯城啦。感谢黑夜,感谢女神露菲娜。’”躲到广场避难的民众听到这个消息后,都纷纷冲出帐篷,让这个无眠之夜迎来了欢声笑语。有人高声呼喊、有人疯狂乱跳、也有人挥动双手双脚跳着不知名的舞蹈、更有人相拥而泣。“太好了,我们胜利了,玛利亚小姐。”
正当凯恩高兴地向玛利亚说出内心的喜悦时,他看到大滴的泪珠挂在玛利亚的脸颊。泪珠反照月光,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此时,不知是谁率先唱起了诗歌,整个广场的人们也跟着唱。对于不会露菲依奥斯语的凯恩和道尔顿来说,这歌的歌词完全听不懂,但是却能感受到歌中的喜悦。“这是我们露菲依奥斯的民谣,内容大意是‘这是神赐予我们的土地,这里有高山,有湖泊,也有茂密的森林,我们在这片土地生根成长,我们要永远守护着这片神赐予的土地。’”玛利亚边哭边同步翻译歌中之意。“姐姐,”刚才的小女孩又跑过来了,拉着玛利亚姐姐的手,高兴地说,“我们过去跳舞吧。”
玛利亚这次欣然接受了女孩的邀请,“好吧,我们过去跳舞吧。”
看着人们在广场翩翩起舞的身影,凯恩感到压着胸口的大石仿佛被推开了,忧郁的心结也被打开了,他欣喜地说道:“他们经历了一场浩劫,最终迎来了胜利,那份内心的喜悦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现在明白了吧?”
道尔顿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凯恩,这就是我们战斗的意义了,”道尔顿的声调突然严肃起来,他再次问道,“我们军人,究竟是为何而战?”
凯恩昂起头,双拳紧握,坚定地说,“就是为了,守护应该守护的人。”
广场的风仍在呼吼,多次扬起的月影下的旗帜,而此时此际的风,不曾改变过它的方向。(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