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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去集市里面逛下,看看有无需要买来的东西,一国都城,外看繁华,内里肯定也少不了闯荡江湖的必备物件,不然怎么能配上“世间一等雄城”的称谓。
崔英不打算跟随,集市足够大,有看头的地方多了去了,再三答应不会乱来之后,在陈景极不信任的目光中离去。 可看的地方众多,不过也仅限于此,看中了也买不起,心痒难耐不是办法,顺手一摸,立马有眼色不善的掌柜或小厮过来,板着脸问上一句买不买? “没钱。”“没钱你摸什么摸?”
“没钱老子才摸,有钱早抱回被窝打滚了!”
“赶紧走开,再胡搅蛮缠,我可要报官了。”
“啊忒”。 崔英吐口唾沫,扭头就走,不兴搭理你们。 人五人六走过一家新开酒楼外,有小厮端着一张圆木盘,上面整齐摆列袖珍瓷盘,里面装有各式菜品,都是自家拿手菜式。 遇到路人经过,小厮吆喝着邀请路人品鉴,忽地身前有道影子闪过,小厮双眼眯起再睁开,看到远处一个大高个过去。 小厮正要劝说路人多尝尝,不知姓名的路人指了指木盘。 “哎呀,怎么少了几碟菜式?”
小厮与路人大眼瞪小眼,而后齐齐看去大高个离去方向。 崔英顺手捞来塞牙缝的菜肴倒进嘴里,随手将瓷碟丢在街边摆摊桌子上,刚才没给小厮一锅端,足够厚道了。 正在找寻下一个冤大头,扑面而来一股药草味,走上十多步,果然有一间卖丹药的铺子,回想一下,玲珑袋里辟谷丹留下不少,这会儿用不着,她可不想学小景多买些备着,那玩意儿实在难吃,但凡有一口粥喝,她也不想嚼辟谷丹。 路过铺子时,随意瞥上一眼,立马走不动路了。 铺子虽小,有美则荣。 五六个美人挤在一间小店铺,这不是勾引大爷上门么。 慢着,得悠着点儿,不能吓到美人,一个言语不妥就会得不偿失。 两道门铺子,美人聚在其中一侧,崔英晃晃悠悠从另一道门进去。 深情扫视一眼,美人个个照顾到了,柳条少女三人,风韵犹存少妇两人。 前者肌肤细嫩如白藕,后者胸前壮阔如山峦。 “啧啧啧,这细腿若是配上山包,岂不是无敌!”
崔英忍不住感慨,世上真有这种女子么?自顾自摇头,肯定没有,不然白白便宜别人,大爷只能干瞪眼,太吃亏了。 崔英初时还能矜持一些,多少能够假装谦谦君子,不过没了外人提醒,她破功不过片刻之间,那副浪荡行子眼神不由自主流露出来。 对面是良家子,可承受不住她这副要吃人般的眼神,一行五人打个招呼匆匆而别,与女子谈天说地正火热的小伙心中哀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来的巧。 崔英踮起脚尖,眼神一路跟随,这让女子五人心中惶恐,莫不是遇到采花贼踩点?当下走得更急了。 芳心未至情深处,一厢倾心窃玉故。 崔英斜着往琉璃柜台上一靠,站没站像,无声而笑,有些鄙夷对面的无声怒火,对自己柜台后边,一位上了年纪的人招呼道:“大兄弟。”
掌柜早早候在一边,他这个年纪,对那些莺莺燕燕无甚兴趣,家里泼妇太过凶悍,也由不得他在这上面随意流露真实性情,但自家伙计婚事八字没一撇,可不敢耽误了,空闲时候,由着男女打情骂俏,自己也能赏心悦目一番。 听到细嫩又豪放的嗓音,掌柜愣了片刻,不动声色多看两眼这位性情奔放的客人,小心说道:“这位客官打算买些什么?”
崔英手指一弯,招呼掌柜走近两步。 “你们这儿有没有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崔英正在胡思乱想,一时语塞。
那女子五人还是差了些,万万比不上我家严姐姐,一个荒郊野外的鬼身,一群生养都在富家大院女子,下驷对上驷,我家严姐姐依旧赢了,不是险胜,是大胜。 大爷看不上凡俗姑娘,我这儿有国色天香美人,可劲羡慕去吧。 “客官?”听到掌柜问话,癔症当中的崔英回过神来,“你们这儿有辟谷丹卖吧。”
掌柜愕然,本以为会是桩有赚头的买卖,原来是个落魄家伙,兴许就是个江湖野修。 再瞅两眼,站没站相,却有色胚模样,差不了,就是个没根没底的野修,没跑了。 勉为其难认下这桩苍蝇腿买卖,“客官需要多少?”
崔英懒散道:“能单卖一颗不?”
没听到回声,崔英扭头看去,看到一张大红脸,晓得了,没这种买卖。 “既然这样,给我来一瓶呗。”
说完咂摸一下嘴巴,蓦地灵光乍现,赶忙问道:“你们这里辟谷丹,种类有多少?”
掌柜闻言心中窃喜,说道:“有管半月的,一个月的,甚至有三月不食五谷也无妨的那种。”
崔英晃几下脑壳,说道:“你说的这几种我都不要。”
哎呦呵,看走眼了不成? 掌柜眼珠转上一圈,趴在琉璃柜台上,凑过去说道:“确实有功效更好的,不过嘛,价钱不菲,还得等上几日才行,毕竟是功效非凡的丹药,客官见谅则个。别看我家店铺袖珍,门路是不缺的,若是量大,打个折扣的事,也是好商量的。”
“大兄弟,你想错了。”
崔英窝心,皱着鼻头道:“我想问别的。”
掌柜糊涂道:“是啥?”
崔英放缓嗓音,“你们这儿的辟谷丹,有没有孜然烤肉味儿的?”
掌柜扭过头来,面无表情看向她。 崔英补充道:“没孜然烤肉味儿的,那别的烧烤味道也行,烤鸭味儿的也还好,火锅味儿的差了些意思,我也能勉为其难买下,连这都没得话,那……” “滚——!”
走出玉皇殿,霍邱文漫无目的走在路上,一路思量对策,打个唿哨,一只金蝠忽地从虚空遁出,乖巧趴在他手指上。 “昨夜见闻赶紧说出来,大爷这会儿忙着呢。”
金蝠细碎尖叫,青年能分辨出其中含义。 走到街头时,霍邱文张口问道:“没啦?”
金蝠叫声短促,缩头缩脑。 “就听到这些?”
青年嗓音陡升。
金蝠振翅就要离开。 霍邱文一巴掌将它拍翻在地,指着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子让你去偷听,你就死守一个地方,隔壁都不稀的去,是吧?”上去一脚踩在脚下,“老子能让你飞,就能踩你,得意个什么劲?办事不力,就是如此下场。”
接连跺上几脚,愤恨道:“奶奶个腿儿!”
霍邱文撒完火气,瞅着别院方向。 若是没猜错,那个妇人该是那位在扶煌城内小有名气的赵家寡妇,身边供奉修为不俗,当然是在扶煌城内。 在他来看马马虎虎,即便是自己比不过。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与二庄祖相处这些年了,你一个小小的琉璃境世家供奉,与蝼蚁何异? 金蝠偷听来的,不能完全当真,万一在那个供奉面前露出马脚,那帮人怀揣私心,故意走漏一些风声,好让自己这边陷于胡乱猜想。 “以己度人,还是推心置腹?放宽心,不会遂你们愿的,要猜,就往大了猜,要闹,捅破天了闹。趁着离商会没几天了,给你们搅和一番,助助兴!”
霍邱文笑容含蓄,想法却是疯狂,蓦然平复神色,瞅见地上金蝠变作一团,惊呼道:“怎么,这就死了?”
“这这这,这如何使得,你赶紧起来啊,蹦跶两下,扑腾一下翅膀也行啊。”
“啊,动也不能动了?”
“我错了不成嘛,怪我不好,我这人脾气古怪……” “你起不起来,不起来我接着踩了啊!”
“呦,真蔫了。”
“可惜,可惜啊,你我相处两年有余,说是情同手足毫不过分,今日一时不慎,你竟然老眼昏花钻入我脚底板下边乘凉,那能是好去处么?找死啊!”
“罢了,且安心去吧,我会照料你身后事的。”
“呦,这金蝠骸骨异常珍贵,可不能放置不管,大大的浪费,拿来泡酒应该不错。”
霍邱文心满意足拍下酒葫芦,“都不用看黄历,今日今时,必然吉日良辰!”
青年晃荡步伐往前走去,美美喝上一口酒水,苦着脸敲下酒葫芦,“我说兄弟,可不能陷害我啊,咋这么难喝,你屎尿出来了?”
陈景在集市没有胡乱晃荡,去了两家丹药铺,存了占便宜的心思,专挑人多时候进去,凑近正在砍价的买卖双方,若是正好有自己中意的丹药,他也好蹭个便宜价。 想的挺美。 真有砍价下来,两方都觉得挺合适的,等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陈景也没能得便宜出手。 买家离店了,他也跟着离开。 唯实手头不宽裕,神仙钱供不起他挥霍。 延寿仙丹,一瓶六颗,一年用完,十枚雪钱。 驻颜神丹,一瓶三颗,驻颜三年,二十枚雪钱。 若想保持功效,过后还得接着买。 陈景无比丧气,口中不由自主念叨一句崔妞口头禅,“我滴个乖乖。寻常老百姓一辈子的花用,搁在世家和宗门上,就和几个零碎钱一样。”
算了,去杂货铺看看吧,也就那种地方不会让他感到拘谨,出手也能阔绰一些。 “大爷的,怎么朝着崔妞那条混账路上奔了?”
陈景抱怨一句,去找杂货铺子。
兜转一大圈下来,选中集市最外围处,一间不起眼的杂货铺子,很是挑挑拣拣一番,年轻人如此小器,不免惹人白眼相加。 “小伙子,差不多得了,乌烟瘴气,你搁这儿盗墓呢?再耗力气也翻不出宝贝来。”陈景看去在躺椅上潇洒的掌柜,捧着手里“宝贝”,不过是一些老旧的舆图或地理山河志,上边灰尘厚厚一层,还有两本史册,皆是封皮破损厉害,插页有缺失。 来到掌柜边上说道:“这不是穷闹的嘛,只能来这儿可劲翻找,没能找到也是心安理得,万一老天有眼青睐于我,那可就赚大了。”
掌柜微微抬头看看小伙子手里物件,撇撇嘴道:“就这?白送给你,你能挣一枚雨钱不?”
陈景笑道:“若是白送,我就当这些值个雨钱。”
掌柜呵呵笑道:“后生可畏,你有做买卖行当的二皮脸。不过夸归夸,东西可不能白送你。”
这次陈景苦笑起来,怎么听,二皮脸都不像是夸人,“掌柜,给个折扣呗,都是旧物件,不晓得放多少年了,你看这虫眼,这里两个洞眼是老鼠咬的吧,还有这边,霉了太久,摸两下就碎……” 掌柜摆手道:“行了,行了,小伙子,你是真舍得脸面和我捣浆糊,这些烂大街的招数我能不晓得?我这儿门儿清!我就是不明白,你这模样,家里不可能是那种揭不开锅的,来我这杂货铺子也就罢了,砍价砍得喋喋不休,都是小本买卖,能砍几个钱,我都替你心累。”
陈景尴尬道:“那掌柜给个便宜价,早早走了,不惹你心烦。”
掌柜再瞅一眼小伙子手里东西,窝火道:“雨钱都不值一枚,千万别拿银子出来,我嫌丢人,你身上有金锭没,随便拿出两块来,远方亲戚家孩子就要百日,我好融成元宝送去,讨个喜庆。”
陈景晓得这边物价没有便宜那回事,手里的东西根本不值钱,不过在这玉京城,千值万值说不上,物美价廉却是真的。 痛快给过钱,陈景心里偷着乐,没能捡宝,实惠一些也不错。 拐角走进巷子,走至半路,与一个站在路旁的人擦肩而过。 “呦,盗墓挖到宝,这就要走了?”
陈景回头看去,这人身着杏黄长袍,裸露胸膛,面容又极为粗犷,以至于让人看去一眼,便生出这人一身俗气。 眼见是生人面孔,兴许看到自己刚才在杂货铺举动,陈景不在意被外人嘲笑两句,客气拱手,就要离开。 “来我们玉京城要饭,你可真会选地方。”
陈景怔住片刻,抬脚继续向集市里面走去。 “吼!”
陈景听到怪异嗓音,没等回头,又听到破风声响,脚尖踩地,侧身弹了出去。 再回首时,看到一头近乎等人高的“活物”铜狮,仰头咆哮一声,踱步回到那人身前。 “无话可说,忍气吞声就能走了?”
那人指向自己道:“当我沈珂耳聋目盲?”
陈景起身道:“无话可说,忍气吞声还不够,你待怎样?”
沈珂走近铜狮一侧,一手拍其头顶,铜狮灵性磨蹭他的手心,“你这人先前言谈举止皆是退让,可这会儿话里语气,全然不服。”
陈景看向左右,有路人过往,都是瞟上一眼匆匆而过,不晓得这人有无帮手,至于为何大打出手,陈景顾不得那么多,这种人如此张狂好斗,有理由说理由,没借口找借口。 望气打量一下,看不通透,这就麻烦了,不晓得是金丹还是元婴,亦或是境界更高? “既然不服,过几招吧,你说呢?”
不等陈景言语,沈珂点头道:“就这么定了。”
一手拍在铜狮背上,一声闷响过后,铜狮咆哮,少说几千斤重的铜狮,动若脱兔,冲面而来。 陈景躲开两次挥爪,铜狮巨口张开,露出锋寒獠牙,一口咬下,传出声响有如打铁。 躲避几次之后,陈景握手成拳,一拳抵住铜狮挥爪,只是才抵住,立马送开退后。 手上竟然多出几个血洞。 先前见过铜狮几次扑杀,脚掌没看到有利爪,还以为铜狮只是个样子,空有力气,不晓得为何着了道。 巷中路人看到有人打斗,晓得此地不妙,一路跑离是非之地。 沈珂可惜道:“差点就能将你手心拔下来,再接再厉,下次走心就成了。”
铜狮跃起冲撞过来,咆哮出层层声浪,让陈景难以集中精力应对,想着就要取剑御敌时。 蓦地铜狮一个甩尾,陈景匆忙应对,护住受伤右手,左手硬挨,一下过后,手骨碎裂。 沈珂好奇道:“够果断。不然你胸骨得断上几根,心肺内府也不会落好。”
看到陈景拿出碎布缠绕伤口,沈珂好笑道:“真不愧是野修,丹药都不舍得用。没事儿,这会儿我占上风,随便你折腾,我等着就是了。”
对面男子包扎好伤口,一柄长剑出现手中。 沈珂点点头,“我就说么,怎的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原来是个剑客。不过你也真够可怜的,一开始没有持剑出手,这会儿两只手都受伤不轻,你还能使出几分本事?想硬挺着争最后一口气?”
陈景剑锋一抹,看向那人。 沈珂笑道:“怎么,你该不会蠢到用江湖招式,来对付仙家术法?你要真是这样,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啊,临死之前,千万别喊着冤枉。”
陈景冷漠道:“你太自大了。”
沈珂问道:“何以教我?”
陈景吐纳逐渐平稳,手臂缓缓曲直,剑尖指向对面那人。 沈珂对这位剑客举动一清二楚,这等慢慢腾腾举剑前伸,着实让他迷惑,嘲笑道:“恕我孤陋寡闻,你这……” “嗡”的一声,剑吟入微。 陈景持剑瞬间越过铜狮,剑尖突进,距离那人只余一尺。 一点寒芒透过沈珂双眼,直入心间,让他心中霎时迸出两个念头。 这剑,凶险! 这人,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