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薇显然很满意崔简简识时务的做派,大手一挥便将几盒宝石头面都送给了她。崔简简低头瞧着新染的丹蔻,任由婢女替她换上华丽的宝石头面,脑子里飞速运转,分析当下的局势。即便叶凌薇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是秉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宗旨,暂时还能称之为盟友,况且她出手阔绰,只要顺着她的心意来,想来以后也不会亏待了自己。毕竟将来同楚尧和离后,出府单过的花销也不少。总而言之,目前此人不能得罪。想通这个关节,崔简简立刻起身抚平衣裳上的折痕,缓步走到叶凌薇的身旁,轻声道:“阿薇,走吧。”
出门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崔简简便瞧见不远处焦急等待的陈夫人,果然不出她所料,叶凌薇是来当说客的。陈夫人赶忙上前,亲热地拉起崔简简的手,言辞恳切地说:“简简,母亲知道此事是楚尧糊涂了,白白让你受了委屈。但他毕竟是你的相公,母亲唯一的儿子,你就看在母亲往日待你不薄的份上,替他在侯爷面前说几句好话吧。”
好一派母慈子不孝的动人场景,崔简简虽有些不适应陈夫人突如其来的示好,却也得看在宝石头面的份上,温顺地点了点头。“母亲,媳妇出阁前也与岑姑娘有过几面之缘,如今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若是任由她流落在外,媳妇心中难免有些不忍。从前她是罪臣之后也就罢了,如今圣上都宽恕了岑家的罪过,咱们也不能抓着这点便看轻了她。只是,岑姑娘云英未嫁,就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进了门,恐怕对侯府的名声有碍,那便是好心办了坏事。”
说到底陈夫人的心里最在意的还是楚尧,见崔简简松了口,语气了缓和了几分。“简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依你看,如今该如何安置岑晚?”
陈夫人说的安置而并非处置,话中含义不言而喻,崔简简心下了然,却故意坏心思地添油加醋道:“母亲,相公心系岑姑娘,媳妇自然不会拦着。只是岑姑娘的身份毕竟特殊,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恐对侯府不利。不如今后岑姑娘便舍了姓氏,对外只称晚姨娘,将铃兰小筑赏给她住,无事不得私自出府抛头露面,母亲您看如何?”
让岑晚住在铃兰小筑是叶凌薇的主意,那里不过是修葺后花园时搭建的二层小楼,极少有人前往。虽简陋了些,不过只纳位姨娘,收拾收拾倒也能住。叶凌薇暗地里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少夫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仍替侯府着想,如此深明大义谁见了不得夸一句贤良大度。陈夫人略微一思索,便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
说完,她便带着崔叶二人往前厅走去。一路穿花拂柳,众人隔着大老远就听到淮南侯暴怒的声音,陈夫人心中一紧,只得加快步子,生怕淮南侯气昏了头,一剑将楚尧捅了个对穿。见此情形,崔简简不由地放慢了脚步,此前她可没同淮南侯打过交道,万一引火烧身就不值当了。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叶凌薇轻轻推了她一把,轻哼了声道:“姨夫是明事理的,即便是有火气也不会朝无辜之人撒,你怕什么?”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崔简简深吸了口气,挺直腰板随着陈夫人一道踏入正厅之中。淮南侯戎马半生,立下赫赫战功,就连当今圣上私下都得称一声师傅,今日却被嫡子气得不轻。见身子单薄的楚尧明明跪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已是摇摇欲坠,还不忘护着身旁的岑晚,竟直接操起桌上的茶盏砸了过去。“侯爷,仔细气坏了身子。”
陈夫人心疼坏了,当下也顾不上礼节,赶忙来到淮南侯身边替他顺气,私下里却不断地同楚尧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服个软。可楚尧就跟王八吃秤砣般,铁了心要跟淮南侯作对,竟硬气地一声不吭。“这个逆子。”
淮南侯突然站起身,便要挥动蒲扇大的手掌去扇楚尧耳光。不料,下一秒他的腿就被人给抱住了。崔简简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她恶狠狠地瞪了眼始作俑者叶凌薇,见对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淮南侯果真是明事理的,他慢慢放下右手,转而扶起崔简简,自责地说:“简简,父亲愧对你啊。”
崔简简膝盖磕得生疼,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本想说两句却疼得直抽抽。淮南侯见崔简简哭得梨花带雨,只当她是被楚尧伤透了心,当下大手一挥,便打算吩咐人将岑晚赶出去。叶凌薇暗恼自己下手重了些,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规劝:“姨夫,简简拖着病体前来,您等她把话说完再发落也不迟啊。”
楚尧讥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早已下定决心,若是今日崔简简敢说一句岑晚的坏话,他便立刻写下休书,谁也别想好过。崔简简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说:“父亲,相公与岑姑娘打小相识,情分自是不一般的。如今岑姑娘落难,相公心中不忍也是人之常情。媳妇斗胆向父亲讨个恩典,留岑姑娘在府中。”
此言一出,就连低眉不语的岑晚也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情,更何况是原本打算一抗到底的楚尧。只是他自认为是了解崔简简“本性”的,见她这般伏低做小,心中便有些不耻,不禁嘲讽道:“崔简简,你葫芦里又卖得什么药?你有什么歪心思便冲着我来,若是敢伤晚晚一根汗毛,我必不会轻饶了你。”
哎呀,这人都没能进门就护成这副模样,若是真把人赶出去,到时候拖家带口回府逼宫,那才真叫捅人心窝子呢。想到这里,崔简简不得不佩服叶凌薇的远见卓识。抹了抹眼角快要风干的泪痕,她“幽怨”地看了眼楚尧,直到对方别过眼去,这才诚恳地对淮南侯道:“父亲,归根到底都是媳妇的错,您就看在媳妇的面上,让晚姨娘进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