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事情比千铃想象得还要严重。

放学时，我看着路边一家花店紧闭的店门，陷入沉思。我经常在这里买花，老板娘是一位很温柔的婆婆。就在前几天，她失踪了。当时花店就那样开着门，空无一人。

这位婆婆其实是矢车菊花妖，已经有几百岁，因为喜欢经营，无论哪个时代她都百年如一日地卖花。注意到她失踪后，我用追踪法术找到了她的踪迹，追到了一个除妖师的临时住所，但婆婆已经不在了。所幸她的本体是一片花田，只要本体还在就不会彻底死亡，所以还活着，但是元气大伤，一时怕是无法化形了。如果是别的妖物，只怕此时已经死亡。

不光是我的城市，各地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一些除妖师开始关注这个虚无缥缈的法阵，有人为了执念，也有人为了钱财和名誉。但大多数人还是把它当作无稽之谈一笑而过，不然情况会更严重。

目前来看，还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只要没有威胁到我们，尤其是陆千铃，那就可以暂时视而不见。

冬日悄然降临，气温就和我的委托列表一样越来越冷。为了赚钱养自己，我在网上以“Clover”为名接一些除妖委托，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知名度，不过仅限于圈内。偶尔也会有些圈外人的委托，也有没见识的委托人认为我是江湖骗子，跟我甩脸色甚至压价格。对这类人，我选择继续干活还是直接把他扔到妖怪面前完全取决于他给我多少钱。

所以业内对我的评价毁誉参半。我的能力在圈内属于上游，还没遇到过我处理不了的单子，只有我不想干的。抢了不少人的生意，自然会遭到恶意中伤，不过我不在乎。

最近订单数量减少，我也闲下来了。就在这时，陆千铃联系我说她同学的家人遇到了可能和妖怪有关的麻烦，问我要不要接单。委托人是那位同学，她也是学生，拿不出多少钱，但这一单也够我花半个月了。闲着也是闲着，我了解情况后接下了这单。

委托人叫丁嘉怡，我们约在一家书吧见面，这里的拿铁是一绝。这还是我第一次以真实的外貌和名字接单，以往我以化名接单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委托人丁嘉怡完全是圈外人，连妖怪的事都是第一次接触，这次估计也是急病乱投医了。

她讲述称，她有一个已经工作的姐姐，独自租住一间公寓。一个月前姐妹聊天时，姐姐丁嘉晨告诉她，自己遇到了灵异事件。那天晚上，姐姐对着镜子自拍，拍出的照片上竟然有一道人影，仔细看像一个古装女人。这件事让姐姐吓得不轻，但她不信鬼怪，只当是手机出了问题，和朋友们讲过就没再管了。

如果是单纯的灵异事件，还不到需要除妖师的程度。丁嘉怡说，从那一天起，姐姐变了。丁嘉晨是个单身上班族，不太注重打扮，也一直都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但从那天起逐渐开始打扮自己，穿修身的衣服，化精致的妆容。不仅如此，她开始和各种男人交往，光丁嘉怡知道的已经有三个了。

短时间内性格转变如此巨大，虽然反常也并非不可能。但让丁嘉怡感到害怕的是，姐姐从来都不是爱拍照的人，那晚却“不知道为什么，心血来潮，想对镜拍照”。后来姐妹聊天时，姐姐也说过“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化妆”“从来不怎么会化妆，最近却化得很精致”。姐姐那时开玩笑说，可能是自己有化妆天赋吧。但丁嘉怡很快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姐姐变化越来越大，对她也越来越冷漠。以往姐妹晚上都要聊天，尤其是姐姐喜欢吐槽上司和同事，现在却不再主动找丁嘉怡。就算丁嘉怡主动找她，她也会敷衍了事，而且周末丁嘉怡要去姐姐家，姐姐也开始以各种理由拒绝。

丁嘉怡一开始也是一头雾水，还以为自己哪里惹了姐姐生气，后来才意识到，姐姐的变化就是从那一天看到白色人影之后开始。

性情大变，十有八九是附身，但目前还不能确定和妖怪一定有关，一切要等见到本人或现场才知道。直接约见丁嘉晨，现在的她恐怕不会同意，于是我们商量后决定在她在家时突然访问。

原本不想带陆千铃去，但她执意要帮忙。也罢，最近到处都不太平，让她一直躲在家里也不现实，不如出来练练手。

傍晚，到了约好的时间，丁嘉怡已经在楼下等候。这天本是周末，但白天丁嘉晨却和男友之一约会去了，一直到晚上才回家。确定她进入单元楼后，我们悄悄跟了进去。

到房间门口，我就看到有妖气的痕迹，不由皱起眉头。陆千铃显然也感觉到了，今天我们算是来着了。

我和陆千铃躲到一边，丁嘉怡上去按门铃。以防万一，她还提前从父母那里借来了姐姐房间的钥匙。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脚步声。丁嘉晨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谁啊？”

“是我，你妹！”

陆千铃噗地笑出声，我瞪了她一眼。

丁嘉晨并没有开门，即使肯定从猫眼里看到了妹妹。

“你来干嘛？”

“我就是来看看你嘛。怎么了？”

沉默。

丁嘉怡趁势继续说道：“姐，你开门呀。我以前也经常来，今天怎么不欢迎我了？”

也许是激将法起了作用，丁嘉晨终于把门打开一条缝，但严严实实堵在门口，并没有让丁嘉怡进去的意思。

“抱歉啊嘉怡。”

她语气缓和了很多，“今晚我让男朋友来我家了，家里有客人，不方便和你玩。你改天再来吧，来之前记得和我说一声，啊。”

有客人？我们是从楼外跟着她上来的，知道屋里没有别人，她只是想支走丁嘉怡而已。丁嘉怡的话都被堵在嘴里，一时手足无措，紧张得双手紧握，指尖泛白。

“我……我上次来有个东西落在你家了……姐，你让我进去拿一下我就走……”

“你上次来都什么时候了，才想起来？”

话一出口，丁嘉晨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语气放缓道：“你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我帮你拿就行了。”

“我……我……”

丁嘉怡显然没有经验，惊慌失措中不由自主向我们藏身的方向看，试图寻求帮助。丁嘉晨发现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一瞬间变了脸色。

就是现在！

趁她还没关门，我冲上前用脚和胳膊顶住门，用身体把门顶开。陆千铃从旁钻进去，一张符咒拍在丁嘉晨脑门上，她发出凄厉的惨叫，一道白影从她身上剥离，溜进卫生间。丁嘉晨昏迷倒地，不省人事。

为防止刚才的动静引来邻居，我们迅速进入屋内关上门，一起把丁嘉晨抬上床。等看清屋内的陈设，我们终于明白丁嘉晨为什么不让妹妹进门了。

这是一间五六十平米的单身公寓，一眼能看到头，个人物品杂乱无章地堆放在房间里。床边穿衣镜上，用红色的材料画满了像诅咒一样的文字和红叉，看样子应该是口红。

丁嘉怡倒吸一口凉气，显然被吓坏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罪魁祸首，防止它再出来作妖。白影刚才逃进了厕所，我进入厕所一看，果然，厕所镜子上也画满了红色的图案。

应该是怨魂，而且怨气不小。环顾四周并没有白影的痕迹，只有镜子里散发出淡淡的妖气，怨魂十有八九逃进了镜子里。

依靠镜子移动的妖魔，被称为镜鬼。

这下有点难办。镜鬼移动范围不大，应该就在公寓内，但必须找到它本体所在的镜子并破坏掉才能根除。我总不可能把公寓里的镜子全部打碎，那就摊上大事了。用先人的老办法，摆阵做法把镜鬼引出来倒也不是不可以，但那种方法需要知道镜鬼生前的信息，而我们在明它在暗，我们还对它一无所知。

我问丁嘉怡，和姐姐聊天的过程中是否还有别的异常之处，或者有没有透露过什么信息。她跪在姐姐床边，六神无主，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提出查看她的聊天记录，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不过发现丁嘉晨最近朋友圈发自拍多了起来，而且很多都是对镜自拍。

对了，镜子！我试图仔细观察镜子上吓人的涂鸦，或许可以从中得到更多信息。

我趴在镜前观察，手指无意中抚上镜子边缘。一张女人的大脸忽然出现在镜中，那一瞬间，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

糟了，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