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看见浑身血迹的李滨走进房间，郭全坤看不出一点害怕，反而一脸淡定的站在窗边，一点如临大敌的感觉也没有。

“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好的气氛，当然，这次肯定也不会有。”

距离上次南京几大团队的共同会晤已有半年，他和上次一样，依旧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穿阿玛尼的休闲套装西服，带着江诗丹顿的休闲腕表，只是手里捧着的书从上次的《夜色温柔》换成了《国富论》。

“怎么？认命了？不狂了？”

李滨感到有些疑惑，几次和郭全坤打交道他都是一副飞扬跋扈的模样，怎么今天变得风轻云淡、温润如玉了？不过看着他淡定从容的表情，李滨心中不免愤怒更甚，随即举着枪向他慢慢走过去。

“外面的守卫全死了？”

“没，只是被引到另一边去了，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

“我们团队的人你不准备留活口？”

“一开始没这个想法，刚才有了。昨天你们带回来的两个女孩在那？”

“她们就在旁边的房间。不过我睡了你的女朋友。”

郭全坤偏了偏头做出示意。

“碰！！”

追着郭全坤的最后一个字，枪响了。

“枪法变差了嘛，李滨。”

郭全坤捂着手臂依旧平静的说道，仿佛并没有感到疼痛。

“不！不可能让你这么早死的。”

李滨感到头都炸了，他不敢看向隔壁房间，双眼更是流露血光，连话也开始说不清了。

“那个小女孩我没动她。”

“碰！”

又是一枪。郭全坤的另一只手也垂了下去，血流如注。

“李滨，对不起。你要小心内陆的人，和他们联络的人才是叛徒。我终于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了。”

郭全坤悲惨的笑了笑，吊着已经断掉的双手慢慢后退，用后背推开阳台门，随即义无反顾向后倒去，消失在了云端上的阳台。

李滨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来不及品味他话中的含义，便急忙追赶过去。向下望去，高耸的大楼如同一把利剑，玻璃墙身泛着令人炫目的白光，钟全坤的身影在空中停留了两三秒，随即很快消失在了灰蒙蒙的大地中。

为什么？为什么他跳的这么自然，这么轻松？仿佛是一种解脱。对！郭全坤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分明就是解脱，那没有一点隐藏的笑容代表个人走向新生，或许只有死亡才是通往过去生活的纽带？

李滨感到迷茫，血腥的末日生活早已多次撕裂他的内心，他此刻已无法区分现实与虚幻，眼前的世界是否只是梦境，一个只有死亡才能解脱的梦境？

或许痛觉残留的世界才是现实？可是周身传来刀割般的疼痛证明这并不是一场痛不欲生的噩梦，一切都是惨痛的现实。

小臂上的咬伤越来越疼，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自己能否像钟全坤那样坦然接受死亡呢？可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在乎的人。

呼啸凶猛的冷风夹着冻雨拍打在李滨脸上，终于将他从钟全坤跳楼的事实中拉了回来，看了一眼套间卧室的象牙黄木门，他知道，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如果自己生活在一个有痛感的梦境该怎么办？”

不知为何，一个与理智背道而驰的想法充斥在他的脑海，始终挥散不去。

可他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从阳台上走回客厅，朝套间卧室走去。

房间外的枪声越来越紧密，看来外面的战争也开始进入白热化阶段。刚才被查房之际，敌人莫名其妙被引开了，从他们的吼叫中听出是有几个疯子从电梯里直接杀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李滨不再理会屋外的情况，推门往里走去。屋内很暗，没有一丝光亮，远大于普通双人床的床上躺着一名赤身裸体披头散发的女子——秦小仙！不过似乎已失去了意识。

李滨走到床边，将秦小仙从床上缓缓抱起，搂入怀中，失神轻唤道：“糖，糖。”

抚摸着她身上一夜之间平增的伤痕，心中一紧，不免揪心。最后实在忍受不住心中的懊悔与心碎，李滨终究是哭了出来，无声的哭泣，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呆…呆…救救我。”

秦小仙意识逐渐恢复，迷离的轻咛道。

“我在！我在！现在安全了，别害怕。”

李滨将身上的衬衫脱下给秦小仙披上，然后紧紧抱住，他无法想象昨晚发生的事，也不敢想。

“呆，呆，救救我。”

秦小仙不断重复着。

这让李滨感到窒息，他的内心正在一点点的被剥开，如同一把尖刀慢慢的插入心窝；如同头被砍掉的犯人，盯着自己的半截身子慢慢死亡。李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强忍住左胸膛内传来的真切疼痛，一把将秦小仙抱起，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别动！转过来！把武器放下！”

身后突兀的传来陌生的声音，居然有敌人进来了！

“呆，我身上好痛，昨晚…”秦小仙逐渐清醒过来，颤抖的声音显示虚弱，身体的疼痛让她清楚的回忆起昨晚的折磨。

“糖，没事的！没事的！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李滨急切的说道，与秦小仙相比，身后的敌人是那么微不足道。

“呆，救救我…”

秦小仙神情呆滞，似乎又失去了意识，又开始重复起类似的话，

“听见没有？！转过来！”

见李滨无动于衷，敌人暴怒的吼起来。

“啊！”

秦小仙突然尖叫起来，泪水喷涌而出，开始疯狂挣扎起来，她的理智随之消散。

“嘭！”

枪响了，敌人开枪警告，子弹擦着李滨的左小臂飞了出去，万幸是仅仅滑破皮肤，血流顺着手臂如同一条小蛇般向下蜿蜒，滴在秦小仙身上。疼痛，新增的疼痛，李滨选择无视，他的视界中只有秦小仙。

“我…我…”

秦小仙又渐渐平息，随即梨花带雨哭了起来，话语在喉头中哽咽，竟是半点话语也说不出，她已几近崩溃，昨晚受的苦真的无法想象。

“已经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你受苦了，都怪我，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咱现在就回家。”

李滨心死如纸灰，双手紧握成拳，力量之大，以至于指甲深陷掌肉之中。

身后的叫嚣声不知不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浑身血迹的辛琪琪站在那里，她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她能感受到李滨的真切悲痛，也不免为他担忧起来。

“糖，走，我们回家。”

李滨将秦小仙轻轻抱起，柔声说道。

“我不！”

秦小仙突然露出疯狂的眼神，出人意料的剧烈反抗，她撕心裂肺的尖叫着，泪水夺眶而出，更是极力反抗着李滨的拥抱，所有疯狂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其实她今日从昏迷中醒来时，便已万念俱灰……

“嘭！”

一团灿烂的血色莲花在李滨面前毫无征兆的瞬间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