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枝儿又早早地起了床,吃完饭收拾完家里,还很早。她想到之前和郝三嫂去地里看庄稼的时候,发现花生地里长了很多杂草,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就去拔草好了。背起篓子,柳枝儿把院门关好,让小白负责看家(作为一只小奶狗,小白对在这个世上讨生活感到森森的疲倦,人家连路都走不好,好不?看家?过几个月再说吧!),自己拿上镰刀就往地里走去。刚走出门口,就看到屋角有人影晃动,柳枝儿很好奇,走过去一看,是一对夫妻。男的长的瘦不拉几,有些獐头鼠目的味道,女人倒是肥肥壮壮,一张大饼脸上长着一双三角眼,眉毛吊得老高,一看就带着点凶相。柳枝儿不认识他们,但是也不放心这样两个人在自己家附近溜达,就站在那里盯着他们俩。那夫妻俩被盯得很不自在,女的踌躇了半天,冲口说道:“你个扫把星,看啥看?见到大哥大嫂也不知道打招呼?”
原来是柳枝儿那个死鬼老公的大哥大嫂,柳枝儿之前就听郝三嫂说这两人对自己一直都不好,整天在村里宣扬说自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婆婆又克死了老公。柳枝儿看着这对夫妻,心里很不得劲儿,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准备走人。那严家大嫂娘家姓李,他们两夫妻本来以为柳枝儿死了就能名正言顺地霸占柳枝儿的房子和田地了,所以这三年来不遗余力地在村里败坏柳枝儿的形象,让村里人对柳枝儿这个扫把星都退避三舍,又每天都到柳枝儿家里来骂她。原主柳枝儿本来就是一个因为自身残疾十分自卑的女子,性格有些抑郁,在这样长期的精神压力下,终于受不了,跳水自杀了。严大郎两夫妻听说柳枝儿跳水后,躲在家里拍手欢庆了半天,心想这扫把星终于死了,结果没等他们高兴完,又听说被对岸的杨树救了,不但活过来了,还到集上去买东西,看起来精神得不得了。两人在家里嘀咕了好久,想来柳枝儿家看看究竟,又怕死过一次的柳枝儿身上带邪气,万一她想明白自己的死因,把怒火发到自己身上,那就不好了。两人在家里转磨了两天,终于忍不住了,趁着早上人少,到柳枝儿家里来看一下。这一看不得了,不但柳枝儿家里大变样,打整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还整了菜园子,种满了小菜。柳枝儿进进出出的也精神饱满,一点都不像以前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两人搞不懂,这跳个水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可不是换了个人么?)这会儿看柳枝儿不理自己,转身要走,李氏给严大郎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连忙挤到柳枝儿面前,拦住她的去路。“你这个扫把星,怎么还没死呢?你说你命多硬吧,跳水都淹不死你。”
“可不是,难怪一嫁过来,婆婆就被你克死了,二郎的病本来就要好转了,又被你克死了。”
“你这个哑巴,真是个毒妇啊,让二郎连香火都留不下。”
“你要是有良心,就该自己弄碗老鼠药,喝了死掉算了,免得糟蹋粮食,也丢我们严家的脸。”
“对对对,这跳水跳不死嘛,还能喝药嘛,不然上吊也是不错的。”
柳枝儿听着这对夫妻一唱一和的,嘴巴里吐出的全是让人浑身冰冷的恶言恶语,这是什么样的大哥大嫂啊?她突然有些明白了,这原主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龄,虽然古代人结婚早,但是二十岁的心智毕竟还是不够成熟的,何况还是个哑巴,身体的残疾必然对心理造成很大的影响。自卑加抑郁的性子,再每天听这如同风刀霜剑的恶言恶语,这不是在逼她去死么?想想林妹妹,那样一个聪明的女子,也说“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再强悍的心智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洗脑下也会越想越窄吧。这真是令人忍无可忍的一对毒夫妻。柳枝儿恶上心头,放下篓子,扔下镰刀,抓起靠在院门边的一个大竹棒,就向这夫妻俩打去。严大郎夫妻俩正说得欢呢,正在绞尽脑汁想还有没有其他的死法可以推荐给柳枝儿,不妨柳枝儿突然发难,举起竹棒就向自己打来,一时措手不及,严大郎背上挨了一下,李氏肚子上挨了一下。柳枝儿虽然长得瘦,但是愤怒之下力气也不小,所以严大郎夫妻挨了这两下,顿时就有些站不起来了。“哎哟,你这个死哑巴,居然敢打我!”
“看来死过一回,胆子也变大了啊!敢打老娘了?”
膀大腰圆的李氏顾不得痛得要死的肚子,撸起袖子就想跟柳枝儿干一架。柳枝儿一看要糟,这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比拼呀,她赶忙扔下竹棒,又捡起镰刀,挥舞着就向严大郎夫妻砍去。严大郎夫妻一看,妈呀,这是要出人命呀,惊叫一声,两人转身抱头就往大路跑去。看着两夫妻仓皇跑远的身影,柳枝儿很得意,叉着腰,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转身又往花生地走去。没走两步,就发现离自己五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原来是住在隔壁的私塾夫子严峻。他穿着一件天蓝色的长衫,头上戴着同色的方巾,手里抱着两本书,颀长如玉,站在早上的晨雾中,脸上带着微笑,看样子站在那里很久了。柳枝儿想到自己刚才的悍妇行为被这个帅哥看去了,不禁有些脸红。没办法,前世柳芝也喜欢这种温雅如玉的男人,她当时在公司拼死拼活地打拼,除了为自己想要的车子、房子、票子,还为了公司那个总是笑得如沐春风的总裁。当然她也没奢望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是为了能够在工作中突出表现,然后在年会上露个脸,和总裁握个手合个影,她就满足了。柳枝儿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对着严峻笑了笑,然后侧身站在路边,让严峻先过去。严峻要去的应该是私塾,和自己是两个方向。严峻也有些不自在,低低地咳了一声,快步从柳枝儿身边走过,一阵书墨香顺着风就飘进了柳枝儿的鼻子。这时,柳枝儿突然听到悦耳的男声低低地对自己说道:“打得好!”
啊?柳枝儿抬头愣住,看着严峻快步地走远,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耳背呢。走出十几步的严峻突然回头,笑着又说了一遍:“打得好!”
柳枝儿明白过来,这严夫子是在夸自己的泼妇行为呢!她也觉得自己这场架打得漂亮,就使劲地对着严夫子点点头,笑得更加得意起来。严峻也微笑着转身走了,男女有别,就这么说上两句话,已经是两人这几年走得最近的时候了。住在柳枝儿的隔壁,严峻自然对柳枝儿从嫁到严家村后的遭遇十分了解,对于这样一个不幸的女子,他一直都抱着同情的心理,但是他又不好去帮忙做些什么。除了男女大防的礼教观念让他寸步难行外,家里的寡母更是把振兴严家的重任压在了自己身上,对他寄予厚望。严峻的爹当年也是秀才,只是直到死去也没有能够再进一步,严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继承父业,通过读书科考,为官为宰,光耀门楣。所以她一直都拘着自己的儿子,只许专心读书授业,不许心有旁骛。今天看柳枝儿大发雌威,虽然他一向觉得女子还是贞静为好,不过看她凶悍地挥舞着镰刀教训那对无耻的恶夫妻,他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感。像柳枝儿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子,还是强悍点比较好。早上把恶夫妻教训了一顿,又被自己心仪类型的男子给夸了一番,柳枝儿的心情简直嗨到了极点。今年的雨水不错,花生地里的花生苗长得十分茂盛,杂草也很多。柳枝儿蹲下身子,就开始拔草。幸好前几天下了一场雨,这地里还是润润的,杂草不用镰刀就能轻轻松松地拔起来。柳枝儿一边想着早上的事一边干着活,心情很是愉快。忙活了一上午,眼看着太阳越来越大,柳枝儿看着还剩一半没有拔草的花生地,决定还是明天再来好了。虽然穿到农村做农妇,也不一定要把自己晒得黑黢黢的嘛!反正家里的地也不多,她把拔出来的草装在篓子里,准备按照郝三嫂说的背到山坡上去倒掉,免得放在地里,过段时间草籽发芽又长出杂草来。倒完草,柳枝儿懒得原路返回,干脆直接穿过山坡后面的小树林,这样回家就要近得多。小树林里很安静,柳枝儿一边走一边用镰刀挥打着沿途半人高的茅草,赶走草虫什么的,快要走出小树林时,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跳出一个人来,把柳枝儿吓了一大跳。原来是之前在河边出言调戏柳枝儿的王大宝。这王大宝并非严家村土生土长的人,乃是他娘改嫁到严家村,从原来的夫家带过来的孩子。他娘嫁到严家村后,又先后生了三个孩子,对于这个和前夫生的孩子,渐渐就顾不上了,现在的丈夫对这个拖油瓶也只是秉着不饿死不冻死的原则对待而已,自然是毫无半分温情。随着王大宝慢慢长大,因为缺乏父母的管教,性格也越来越恶劣,还染上了偷鸡摸狗的毛病,经常和镇上那些流氓在一块儿鬼混,小小年纪就逛起了窑子,平时在村里看见大姑娘小媳妇的,也是经常出言调戏。从柳枝儿嫁到严家村,他就开始留意这个小媳妇了。柳枝儿之前的丈夫严二郎是个痨病鬼,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柳枝儿又要忙家里又要忙地里,经常在村里打转。偏生她又长了一副好皮相,王大宝就心痒痒,总想在柳枝儿身上占点便宜。以前柳枝儿被他拦路调戏的时候,总是红着脸就跑,或者看见王大宝就躲,昨天在河边被柳枝儿利眼一瞪,倒让王大宝刮目相看了,回去越想越觉得一脸嗔怒的柳枝儿比起以前更有味道,心痒难耐,今天一早就跟在柳枝儿身后,伺机想要从柳枝儿身上占点便宜。终于让他在小树林里等到了柳枝儿。柳枝儿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淫荡的王大宝,心里既恶心又有点害怕,毕竟这小树林人迹罕至,王大宝真要不怀好意想要做点什么,自己多半打不过。她一边注意着王大宝的举动,一边用余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看有没有可以借助的逃生之路。“哎我说柳家妹子,你这东瞅西瞅地看啥呢?你王家哥哥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赛潘安站在这儿,没瞅见啊?”
王大宝猥琐地整整自己的衣服,向着柳枝儿走了两步。柳枝儿吓得退后两步,把手里的镰刀横在胸前。“啧啧啧……哥哥我就爱你这点泼辣劲儿,哥哥可是对你日思夜想,想得都睡不着觉了,今儿个就陪哥哥我好好乐乐吧!”
说着王大宝就要扑上来。柳枝儿侧身让过,躲在了一棵松树后面。这松树有腰粗,柳枝儿躲在后面,左闪右闪,王大宝左扑右扑,累出一头汗还没抓着柳枝儿。“你这是要跟哥哥捉迷藏呢?这有什么好玩的?过来吧,哥哥让你尝尝更好玩的,保证是你在严二郎身上从来没尝过的味道。”
王大宝一发狠,冲着柳枝儿扑了过去。柳枝儿吓得赶紧跑开,慌乱之间却被地上冒出来的树根给绊倒了,王大宝“嘿嘿”一笑,扑压上来,柳枝儿整个人被压在了他身下。“小辣椒,这回跑不了了吧。这么辣,等会儿弄起来肯定更有劲儿。哥哥我都等不及了!”
王大宝一边嘴里胡言乱语着,一边伸手就往柳枝儿身上摸去。柳枝儿看着瘦,但身材确实很有料。柳枝儿吓死了,她两辈子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女子的力量本来就不如男子,惊惧之下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她闭上眼,突然想起手上有一把镰刀,幸好刚才几经挣扎也没扔掉。柳枝儿狠下心,左手抓了一把沙土,撒向正在疯狂地撕扯自己上衣的王大宝,王大宝一个不妨,沙土迷了眼,尖叫了一声,趁这时候,柳枝儿屈起膝盖,狠狠地撞向王大宝的命根子。再强的男人也受不了这个,王大宝“嗷”地痛叫一声,双手捂着命根子,滚到一边,眼睛里又有沙子,痛到不行,颇有点顾头不顾尾。柳枝儿也红了眼,从地上爬起来,举起镰刀就想往他身上招呼。这个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右手腕,柳枝儿回头一看,是杨树。杨树抓住她的右手腕,拿下她手里的镰刀,对她摇摇头,表示不赞同。柳枝儿刚才也是被逼急了,这会儿冷静下来,自然明白杨树的意思。虽然王大宝十分该死,但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自己一个寡妇拿刀砍死或者砍伤他,必然得不到什么好。但是让她就这样放过王大宝,她又不甘心。杨树笑着把镰刀放在一边,递给她一根棍子,然后指指王大宝,然后指指自己,“揍一顿,别打要害就行,我给你看着,不怕。”
柳枝儿看他一脸你随便揍不要客气的表情,不禁有些想笑,自己现在好像那只站在老虎面前的狐狸啊!看见王大宝还在地上叫疼,想起自己穿越过来这几天受到的冷眼闲语,柳枝儿心中也有一股怒气想要发泄出来,抡起棍子就向王大宝打去。她专挑腿,屁股,肚子、背这种比较扛揍的地方下手,打得王大宝哎哟哟乱叫。王大宝虽然被沙迷了眼,但他耳朵没聋,自然听见杨树的声音。杨树比他高比他壮,又是一身的功夫,人还正派,所以每次看到杨树,王大宝就跟避猫鼠一样,大气都不敢出。现在知道杨树就在旁边看着,他更不敢反抗了,只是尽量挣扎着别让柳枝儿打中自己的要害罢了。柳枝儿狠狠地揍了王大宝一顿后,心里的气解了一大半,最后实在忍不住,握起拳头就给王大宝的眼窝打了一拳,哼,挨了一顿打,总得带点幌子出来吧,让他顶个乌鸡眼在村里转悠几天,看这王大宝以后还敢不敢惹自己!打完之后,身心舒畅,柳枝儿扔下棍子,拍拍手,站起来,只见杨树双手抱胸,戏谑地看着她因为激烈运动而变得通红的小脸。他原本以为柳枝儿这样的弱女子,就算有自己在旁边掠阵,也只是大着胆子打个一棍两棍的,最后还是得自己出手帮忙教训。没想到柳枝儿打得那叫一个畅快,这王大宝估计没大半个月是下不来床了。这小女子看似柔弱实则泼辣的性子,真是让杨树刮目相看,杨树挑了挑眉,他觉得自己又重新认识了一下柳枝儿。柳枝儿被杨树看得有些脸红,不过她还是很感激杨树及时出现,如果不是杨树出现的话,她今天就算侥幸逃脱了,日后也避免不了王大宝更多的纠缠。所以,她十分感激地向杨树鞠了个躬。杨树笑了笑,走到王大宝身边蹲下,“王大宝,你给我听好了,你要再敢找柳枝儿麻烦,小心我的拳头!”
王大宝怕死了杨树那钵大的拳头,要是早知道柳枝儿是杨树罩的,他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打柳枝儿的主意啊!“杨哥,杨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柳枝儿妹子,你饶过我,别跟我一般见识!”
杨树拍了他脑袋一巴掌,“啥柳枝儿妹子?叫严家嫂子。”
“是是是,严家嫂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放过我吧!”
杨树回头看看柳枝儿,柳枝儿笑着点点头,表示不再追究了。“柳枝儿说放了你,但是你把皮给我绷紧了,再找她的麻烦,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说到最后,杨树的语气都有点森森的了。王大宝打了个寒战,“谢谢严家嫂子宽宏大量,你放心,以后我见到你就绕道走,绝不敢惹你了。”
杨树满意地点点头,回身对柳枝儿说道:“走吧,我送你到大路上。以后别再走这种人少的小道了。”
柳枝儿点点头,她发誓自己再也不贪近路抄小道了!杨树把柳枝儿送上回村的大路,看着她向着家里走去,想着刚才她大发威风的样子,心里觉得又好笑又心疼,这样一个单身女子,要好好生活真是不容易啊!他摇摇头,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