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
萨托一边对门外喊着,一边擦干净双手走出厨房,将房门打开一道缝。他看到门外站着两名头戴圆顶黑色礼帽,身披质地考究黑色呢子大衣,脚蹬黑皮靴,内衬黑色马甲,手上还杵着把黑伞外形手杖的男子。“怎么是他们?”
萨托心里微微一震,想起了这正是出现于胃袋墓园,试图阻止皮克曼融入画中的奇怪黑衣人,他们为什么来找自己?“两位,请问你们找谁?有什么事吗?”
萨托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就站在门缝向外问道。站在前方那人微微抬起帽檐,露出一双冰窟窿般的淡蓝眼眸,缓缓开口道:“是萨托·芬奇先生吗?我们是奥兰治场特别行动部门,我们根据摩根侦探提供的信息找到你,想就最近奥尔德发生的连环杀人案请你提供必要的配合。”
“连环杀人案?不是不让我们插手吗?”
那名有着冰冷蓝色眼眸的男子悠悠答道:“因为某些原因我们不能出面,那样会惊动了嫌疑人,而你是画家皮克曼书面承认的唯一画作继承人,只有你出面与他交易才不会被引起怀疑。我们需要你和嫌疑人买家进行交易,我们想知道他真正想从画家那里换走什么物品,而且只有你见过他,知晓时间和地点,放心,我们的人会在暗处为你提供必要的帮助,当然,我们不会让你白忙,事成之后还有两百镑的额外奖励奉送。”
听到对方的来意萨托起先是拒绝的,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里面暗藏的危险性,不想引火上身,他身上的麻烦事本来就够多的了。可是当对方提出事成之后有两百镑额外奖励时,萨托内心立刻便动摇了,崩塌了,瓦解了,原先拒绝的话语说出口时却变了个意思。“请进先生们,协助警方破案是我们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更何况我还是一名嫉恶如仇的侦探,我们来说说细节吧。”
那名黑衣人似乎没想到萨托答应的如此爽快,他略微愣了一两秒钟,这才微微点头道:“多谢你愿意配合,芬奇先生,关于细节请允许我们边走边聊,我们还要提前做出一些准备。”
萨托见对面两人没有进屋的意思,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祖父,决定去隔壁找莫妮卡太太帮忙照看一会儿,等到艾米莉亚回家就好了。莫妮卡太太是个热心肠,当下一口便答应下来,还说要给洛里尝一尝她新酿的黑啤酒。而萨托的一颗心早就已经安上了名为“两百镑”额外报酬的翅膀,跟着那两名黑衣人坐上了他们独属的,仿佛黑色棺材一般的马车。当他坐进马车车厢里这才注意到,整辆马车造型古板但却实用,没有过多的装饰与花纹,只在车厢外处绘制有奥兰治场警察厅的正义之剑徽章图标,此外这马车车身的材质也相当奇怪,似乎在木板外围还包裹了一层铁皮。原本萨托还想再问一些关于那个六指嫌疑人的事情,可自从坐上车厢以后,那位眼睛淡蓝气质冰冷的先生就开始闭目养神,丝毫没有说话交流的欲望。罢了,看在两百镑的份上,这点不适萨托根本不会在意。马车行驶在奥尔德坚硬潮湿的石头地面上踏踏作响,这位神秘的黑衣人特别行动队一路沿着外城墙驶入西区,在距离幽灵街还有一段路程时就停了下来。“芬奇先生,为了不引起嫌疑人的注意,接下来这段路程我们还是步行吧。”
萨托点了点头,他倒是无所谓,原本之前每一次到西区来调查情报,为了省钱他可都是步行的。来到西区的萨托就像回归大海的鱼,轻车熟路,而那两位沉默寡言的黑衣先生则分列在他左右,保持着一个既不会让人觉得的疏远,也不会让人觉得没有边界感的距离,分寸拿捏的相当到位。不一会儿,萨托又站在了连接着皮克曼地下画室的木门前。此刻的木门没有上锁,抬手轻轻一拉便闻到了那让其印象深刻的味道。“那么……我现在就进去吗?”
萨托还想最后确认一下,可当他再次回过身时,那两位不苟言笑的特别行动队先生竟然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躲在哪里暗中观察着他。“活见鬼……他们是幽灵吗?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萨托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吐槽了一句,深吸口气,这才迈步走进地下室。那日在梦境里他虽然听得清楚,皮克曼与对方约定说什么黑夜与晨曦交接的一刹进行交易。可那到底指的是太阳下山还是太阳升起?此刻距离太阳下山还有一段时间,难道自己要在这废弃停尸房一样的画室里呆够几个小时吗?刚刚光顾着想那两百镑额外奖励,没注意其实现在时间尚早,不一定就能等到他们想要的嫌疑犯,他可不想一直待在这里虐待自己的嗅觉与大脑。萨托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在这里待足几个小时。他左右看了看,来到皮克曼经常作画的那个唯一的天窗下,踮起脚尖将窗户推开,这多多少少让画室里能够流入一些新鲜空气。当然,西区的空气在其他区人口中已经臭不可闻,但比起这间地下室来,那绝对能算得上新鲜。画室明显已经被警察或者是门外那些黑衣人搜查过,所有的画框都被覆盖上了白布。萨托走到墙边好奇数了一下,这里总共有四十幅画作,这都是那位把自己画入画作中的先生留给我的吗?可是他们甚至只见过一面,为什么他会如此信任我?萨托有些想不通,特别是对方说自己曾经帮过他,可什么时候帮过他?是这个身体原主人吗?根据萨托的以往经验告诉他一件事,想不清缘由那就先不去想所谓的答案,在之后的某个节点答案一定会自己蹦出来,就像一个拿到小红花急着向家长炫耀的孩子。“我还是出去等吧,一直待在这里恐怕我也会变成怪物……”萨托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伸手揉了揉鼻子就准备退出画室。可就在他刚刚转身想要离开之际,脚步却猛的顿住,右手下意识摸向了腰间的左轮手枪。因为此刻的地下室入口处竟然不知不觉多了一道人影,那人影他很熟悉,这不就是他在皮克曼梦境里见到的那个提出交易的人吗?“你是谁?皮克曼呢?”
萨托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六指嫌疑人,自己一定要先稳住对方,不能让他起疑心,最好能再套出一些话来。“你好先生,皮克曼先生由于某种原因已经离开了奥尔德,但他将他的画室和所有画作的处理权都交给了我,我叫萨托·芬奇,你可以直接叫我萨托,请问你之前跟他有过什么约定?是否提前支付过费用?有没有拿到画作?”
对面那个罩着风衣的黑影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离开,但在数秒钟之后他却选择了开口。“我叫维克托,已经预付了报酬,皮克曼先生让我在这个时候来拿我想要的东西。”
“那么请问维克托先生,你想要的是哪幅画作?它有名字吗?”
黑影顿了顿,没有立即开口,就在萨托作势要将靠墙覆盖在画框上的白布打开时,他才出声阻止。“我不确定那是否为一幅画,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要的东西很特别,跟一般的买家不太一样。”
见鬼,我怎么知道你哪里不太一样?连个方向都没有让我怎么猜!萨托在心里抱怨着,但表面却保持和颜悦色道:“皮克曼先生的确有说过,有一位特殊的客人要来找他,嗯……”萨托说到这里眼珠一转,想到了那件事,装作犹豫不决道:“对了,皮克曼先生最后交给我一幅特别的画作,它的名字叫‘归家的路’,他说那幅画的画布非常特殊,还说了什么通道……什么梦境?”
萨托说的都是真话,但却不是全部,他说的这些词语都是在梦境里这位六指嫌疑人说过的。“归家的路?那就是那幅画了!一定是它!快把它拿给我,我还要赶最近的一班蒸汽船,快给我!”
对面那人听到“通道”和“梦境”这两个词语,说话的语气都变得焦急起来。“没问题,先生请您稍等片刻,我早上将这里收拾了一下,让我来瞧瞧那幅画被我放到哪里来着,在这里吗?哦不,不在这里,那么就是在这里?哦,真遗憾也不是……”萨托敷衍的在那一堆画框里来回翻捡,前前后后检查了两遍,但都说没有找到那幅画,而那位笼罩着风衣的嫌疑人明显已经不耐烦了。“还没找到吗?请快一些,我赶时间。”
“哦,让我们看看是不是它……”萨托眼角余光一瞥,看到地下画室的唯一入口处多了两道黑影,知道是那两位神秘先生准备动手了。“对,就是这幅,您看看,您是现在直接拿走,还是告诉我一个地址将它邮寄过去?”
“不用,我现在立刻拿走。”
裹着风衣的怪人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波动,他向前急走了两步,刚刚伸出手却停在了半空,紧接着他猛然间转身望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