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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官问你,江大人在何处?”
牟斌看着眼前的汉子,深呼吸了一口气道。 “我家大人?我家大人在山东时便下了船,走旱路来京了啊。”
“那你这是?”
张和一拍脑袋,陪着笑脸道: “指挥使不知,这船上装的都是京中各位大人的货物。 我家大人临出发前,不是运了一批去江南嘛,这些便是运送回京的。 事关重大,我家大人放心不下,差了下官亲自押送。 只是明目张胆直接送回京师不大好,便来天津卫停上一停。”
牟斌沉着脸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本官原本得了江大人官船要在此停靠的消息,才带了人前来迎接。 见上一见,顺便叙叙旧。 如今他既然不在,那便罢了。”
说罢,他便带人转身离去。 张和站在原地,眼底泛起浓浓的嘲弄。 而牟斌离开码头后,当即带着上千埋伏的锦衣卫,奔赴京城。 准备等着江宁身死后,与东厂一齐围剿内厂。 京城中。 张升与江宁发生冲突,旋即被他派人刺杀的消息,终是传了进来。 一时间,朝堂百官无不哗然。 又属翰林院、御史台等清贵衙门最为义愤填膺,当即就要联名上书参奏江宁。 内阁首辅刘健府邸。 六部衙门、都察院、御史台、大理寺等所有朝廷机构的官员,纷纷汇聚于此,一齐商议如何弹劾江宁。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之际,李东阳乘着轿子来了。 见得他进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围了上去,道: “李阁老,这回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饶恕江宁了。 他暗害张尚书,罪不容诛,十恶不赦啊!”
“是啊,我等与刘首辅、谢阁老已决议联名弹劾江宁,就差您了。”
李东阳摆了摆手,道:“诸位莫急,且叫老夫与刘、谢两位大人商议一番。”
说罢,他便来到了书房。 “宾之,你可算来了。”
刘健起身走上前,道:“江宁做下此等恶事,你总不能再视而不见了吧。”
李东阳捋着胡须,依旧有些犹豫: “江宁虽是幸进之臣,可我观其非是如此心胸狭小之人,不大像是会因为些许口角,便刺杀朝廷大员的人呐。”
谢迁叹气道: “如今说这还有什么用处?天下人皆以为是他做的。 现在外面群情激愤,恨不得撕碎了江宁,我等三人又能如何。 还不是要被滔滔大势推着走,一道向陛下弹劾他? 刘健又道: “我们不是没怀疑过这是东厂所为,由此嫁祸江宁。 可如今局势,却是经不起同时对付内厂和东厂的折腾了。 是以,我们必须先剪除内厂这个心腹大患,日后才能徐徐对付东厂与司礼监。”
李东阳沉默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紫禁城,御书房内。 朱厚照看着如小山一般堆积的奏疏,直恨不得将它们一把火烧光了。 上面全都是弹劾江宁、弹劾刘瑾与谷大用等人,请求处置的内容。 “八虎八虎,莫不是朕终日与一群老虎相伴么?!”
朱厚照捏紧了拳头,口中低声喝道。 几个伺候在旁边的内侍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陛下,三位阁老送来了一份奏疏。”
一个内侍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朱厚照接过,随手打开看起来。 登时便惊了。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姓,就占了奏疏大半地方。 三位阁老、六部、六科、五寺、翰林院、都察院等等,几乎所有官员一个不落的都在上面署名了。 朱厚照咬牙切齿地将奏疏狠狠砸在地上。 “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江侍读,刘瑾、大用他们有什么错! 朕只是想玩一会儿,又有什么错!”
发泄了一通后,他颓然地坐到了龙椅上。 即使他再少不更事,也知道面对整个朝堂所有官员的联名上书,必须要做个决断出来。 不然,这个朝廷怕是要空了。 就在这时,谷大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悄悄回头看了眼殿外影影绰绰的几道身影,他“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道: “老奴谷大用,参见陛下。”
朱厚照双目赤红地抬起头:“是你啊,起来吧,不必多礼。”
瞧着他这副模样,谷大用走过去道: “陛下又在为朝政发愁了? 说起来,陛下自登基后,便很少再见到往日太子时的笑颜了。 唯有近来兴建了豹房玩耍,才重新高兴了不少。 可现在又是这副愁容,老奴这心里啊,实在是难受得紧啊。”
说着,他又跪了下去,竟是涕泗横流起来。 见他模样,显然是真情流露。 “老奴身为陛下随侍,应当是哄陛下开心的,怎得反倒说起这些伤心事,叫陛下难过。 真该死啊!”
谷大用当即一边哽咽,一边“咚咚”磕起头来。 很快额头便红肿了一块,甚至不停往外渗血。 朱厚照见此,神色为之动容,也是流下了泪水。 “快起来,快起来。”
他亲自扶起谷大用,猛地一拍桌子道: “这些群臣真是可恶,你们不过就是陪朕玩会儿,怎得就祸国殃民,侵害社稷了! 江侍读也是,对朕忠心耿耿。 下江南那么会儿功夫,就为朝廷铲除了两个奸贼,大大有功,他们视而不见,还说他是擅权的权臣!简直岂有此理!”
谷大用闻言,停下啜泣,问道:“陛下,可是朝堂又出了什么事情?”
朱厚照拿起那本奏疏: “你瞧瞧,那些人竟联名上书参奏江侍读和你们。 满朝文武一个不落,他们是要逼宫么!”
说罢,他又恨恨地拍了下桌子,声音震天响! 谷大用细细瞧了一眼,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陛下,陛下啊!老奴,老奴怎得就成祸国佞臣了呢!”
他当即跪俯在地,哇哇大哭。 御书房外。 正堆在一起偷听的刘瑾、马永成、张永等七人闻听这一切,是心惊肉跳。 前番江宁秘密回京,想法子找了马永成,坐上他的轿子偷偷进了宫,将这一干人等都聚在一块儿说了此事。 可他们非但不信,还心存幻想。 直到现在亲耳听见,这才意识到江宁跟他们说得并非虚言。 那群掉书袋的文官,真要置他们于死地啊! 众人齐齐对视一眼,旋即跪伏在地,一路爬了进去,在朱厚照面前又哭又嚎,打起了感情牌。 向来重情的朱厚照哪禁得起这个,当下也是大哭了起来。 张永见此,趁势道: “陛下,您可曾想过,宫里头的事儿,怎得外面的群臣,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都是因为东厂和锦衣卫沆瀣一气,受了外廷的指使,将消息源源不断传给他们。 这才有了今日胆大包天的逼宫之事。”
马永成附和道: “正是啊陛下。 不止如此,范亨公公还经常让奴婢将宫里采买的东西,去告诉外边的群臣。 他们这是在染指内帑啊!”
马永成与江宁是有嫌隙,可如今两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那自然是帮着说话了。 这是在救江宁,更是在救他自己。 随着八虎你一言我一语的上眼药,朱厚照终是怒了。 “好胆!朕看他们才是祸国殃民的东西,统统该死! 大用、刘瑾,你们都说说,朕该怎么对付他们!”
刘瑾大喜,连忙道: “陛下,厂卫本就是陛下手中利刃,用来监察百官,手中权力尽是来自陛下。 如今他们不听话了,裁撤也不过是陛下一道旨意的事情。 老奴以为,把他们全部撤职查办才是好!”
朱厚照闻言,不由得有些犹豫了。 “可那些人实在太多了。 若是群臣真辞了官,朝堂怎么办? 还有那司礼监的王岳,提督了三大营,手中有兵,如何能轻易拿下?”
“陛下勿忧,江大人早已得知了京中乱像,已是连夜回京,进宫来啦!”
“果真?”
朱厚照惊喜道:“江侍读在哪儿?”
这时,殿外突然闪进来一个人影,身边还跟着苗逵。 “江,江侍读?”
朱厚照擦了泪水,看清模样,忍不住颤声地唤了一句。 “臣江宁,拜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