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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江宁的话,其中一个咬了咬牙,道:
“下官军器监闻先,专司研究制造水师所用火炮,颇有成果,坚决以为只要我朝水师配备火力迅猛的重炮,便可一击将敌船击回。 是以下官以为若能调拨更多的财力物力,研究重炮,我朝水师舰船才能所向披靡。 而旁边这位是下官同僚尤畅,他不赞同我研究重炮,觉得是浪费精力,反而以为要首先加固舰船本身。 只有船只坚固了,才能顶住敌军炮火向其靠近,然后再予以还击。”江宁笑道: “两位说得都有道理。 研制重炮,加强火力,一击毁灭敌船,争取速战速决,这很不错。 但弊端就是火炮射程太近,若舰船不牢固,反倒要被敌军先行消灭。所以要以加固舰船为首要之务。”
闻先和尤畅齐声道: “大人英明,一语中的。 军器监经费总是有数的,无法支撑下官两人同时研究,是以必须要舍弃掉一个才行。”
江宁点了点头,忽然对尤畅道:“若是让你设计用铁甲包裹船舰外身,可能做得到?”
尤畅眼睛一亮,连忙道: “大人好想法,下官觉得大为可行。 只是如此一来,怕是研究所需的财力人力翻上一番不止。”
江宁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石大人?”
“下官在。”
“从即刻起,调拨银两匠人到军器监,全力支持尤大人研究铁甲舰船。当然,重火炮也不能耽搁,一齐研究制造。 缺了多少银子,直接补上,可不能浪费了两位大人满肚子的学问。”
“下官遵命。”
闻先和尤畅对视一眼,俱是满脸的喜色。 “下官两人多谢大人倾囊相助,定不负大人和朝廷所望!”
三日后。 官船重新启程,前往苏州。 茫茫运河上,江宁负手而立,不经意瞥到在甲板上置了套桌椅,正仪态妖娆地喝茶的贺玉瑶。 他抬脚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玉瑶姑娘,你原本就是在苏杭地界儿长大的,此处认识你的官员不少。 待会儿船靠了岸,必然有本地大小官员一齐来迎接。 你要不要乔装打扮一下,现在还有些时间……” 江宁话未说完,便见贺玉瑶登时怔住了,俏脸唰地惨白。 刚捧起的茶杯摔落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洒得到处都是。 甚至有不少溅到了她的淡粉色弓鞋上,薄薄的绸缎面根本挡不住炽热之感。 贺玉瑶却好似没有感觉,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娇躯不住轻颤。 江宁轻轻唤了一声:“玉瑶姑娘?”
“你,你别叫我!”
贺玉瑶猛然起身,倒退几步,紧紧咬着苍白的唇瓣,悲戚道: “你刚才那么说,是不是觉得我伴在你身边会给你丢人,觉得我这种曾经出卖色相的女子不配靠近你对不对? 是的吧,其实你从始至终都在嫌弃我,嫌我脏!”
贺玉瑶因为之前的经历,受多了旁人背后的诋毁和白眼。 她清者自清,虽不在乎,但难免造就了一颗敏感的心。 要是别人也就罢了,没甚计较的。 但她却独独忍受不了江宁也这么看她,这么说她。 更不要提直接摆在明面上讲了。 贺玉瑶只觉得自己一颗芳心错付了,泪水汹涌而出,顺着双颊簌簌落下。 江宁意识到她是误会了,忙不迭道:“玉瑶……” “都说了你别叫我了,我不配! 我果然在所有人眼里都是脏的吧,我真是异想天开了你会喜欢我。 既如此,我干脆死了干净,省得碍你江大人的眼!”
说着,贺玉瑶快步跑到船舷边,径直要跳下河去。 江宁猛地冲过去,将其拦腰紧紧抱住。 “你他娘给老子冷静点!”
一气之下,他直接把前世爆粗口时候的习惯带了出来。 贺玉瑶被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江宁。 她从未见过这位如意郎君还有这般模样的时候。 “贺玉瑶,你真的是,真的是愚不可及!”
江宁将贺玉瑶放下,指着她喝斥道: “若我真的嫌你,如何会让你进内厂,操持那么多重要事宜。 若我真的嫌你,大可与你分开两路南下,从此再不相见。 若我真的嫌你,如何会在你生病时,那般嘘寒问暖,还带你出游,你崴了脚还冒着被人弹劾的风险扶你走,我吃饱了没事做嘛!”
贺玉瑶愣是被吓得收住了泪水,红着眼眶,委屈巴巴道: “那,那你刚才……” “自己想去!若你连这个都想不通,趁早给我麻溜滚蛋!”
江宁一甩袖袍,转过身背对着她。 贺玉瑶紧紧抿着小嘴儿,两只柔荑互相交叠纠缠,揉搓着衣角,扭捏地走江宁面前,低声软语道: “大人,奴家想明白了。大人是怕奴家自己羞于见人,才那样说的对不对? 其实是在替奴家着想,对吧? 是奴家自己太敏感,想也不想就误会大人了,还请大人原谅小女子这一次吧。”
她的嗓音甜甜腻腻的,加上一副撒娇示弱的姿态,宛如小猫在挠心一般。 江宁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又别过脸去。 好半晌才轻声道:“不算太蠢。”
贺玉瑶闻言一喜,连忙捏住他的袖袍摇啊摇的,娇声道: “大人就,就饶了奴家这一次吧,奴家真的知道错了。 其实,其实奴家上次重返金陵后,就在苏杭透露了消息,说是大人的妾室,还是很宠爱很宠爱的妾室。 那本就寥寥几个的官员,顿时吓得要么辞官,要么自请流放偏远州县任职了。 所以现在苏杭,没人知道奴家那样的……” 想了想,贺玉瑶觉得还是不要就这么把真正的实情说出来。 她一定要给江宁一个惊喜。 甚至她都开始暗暗期待这位情郎到时候的表情了。 “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你在江南都是男装打扮么?”
江宁愣住了。 难道他好男风的事情真要洗不清了? 贺玉瑶跺了跺莲足,嗔道: “哎呀,那是因为奴家不想让别人看奴家模样嘛,更别说还是在大人不在的时候。 可旁人却都是知道我是女子。”
说着,她垂下俏脸,嗫嚅道: “大人,奴家真的知错了,不是故意的。”
“我没那个意思。”
江宁摇了摇头,道: “既然你都那么说了,若是继续女扮男装反倒怪怪的,叫旁人以为我有什么癖好。 待会儿到了码头,你大大方方示人,就这身打扮挺好的。”
贺玉瑶听得这话,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什么,眸中浮现浓浓的喜悦和甜蜜,雀跃道:“都听大人的。”
官船终是缓缓驶入了苏州运河。 码头上,谷大用作为镇守太监之首,带着织造太监吴开山,和一众苏杭大小官员前来迎接。 贺玉瑶亭亭玉立地站在江宁身后,看着他大方地向众人介绍自己,心头抑制不住地欢喜。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身份是内厂的四主事,而非武安侯府的女眷。 但苏杭官员只当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明着介绍是宠妾,连连点头应和。 结束洗尘宴后,江宁在行辕住下,面见了谷大用和吴开山。 吴开山自从上次被绕过一次后,做事可谓是极其用心,圆满完成了之前交代的一系列任务。 当下,他志得意满地将织造近况娓娓道来。 江宁赞道: “吴公公做得不错,如此一来,开海通商时,仅丝织一项,我大明便可赚得盆满钵满。 本官会向朝廷如实奏报公公的功劳的。”
吴开山神色一喜,又故作矜持道:“都是大人提点有方,属下不敢居功。”
江宁手上虽没了监税权,但他有感再造之恩,依旧与其亲近。 “对了,还有一些事项需要注意。”
江宁啜了口茶,嘱咐道: “开海贸易后,必须严格控制进出口货物,不能让百姓商贾们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卖什么卖什么。 比如和倭国交易的时候,多多买进他们的矿产、倭刀、硫磺等等。 而待到新作物种植成功,我大明不缺粮食的时候,就可以大量向倭国倾销。 他们现在大名乱战,最缺的就是粮食,只要叫他们产生依赖性,叫农民放下锄头,拿起刀剑。 如此一直大战,我们就一直有得赚。 呵呵,倭国金银矿甚多,至少未来几十年内,不用担心他们会没钱买。 待到彼辈金银源源不断流入我大明,我朝便可迅速积蓄国力,扬威于寰宇!”
说到这里,江宁冷冷一笑。 倭国竭泽而渔,开采完金银矿的时候,便是他们自我毁灭的时候! 谷大用和吴开山听得叹为观止,齐齐敬佩道:“江大人果然妙计,此可为我朝国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