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珩抬眼望她,似乎是在责怪她将这件事忘记了。他抬眼望向前头,回忆起往事,心情复杂。他说:“当初你刚刚嫁进我们家的时候,就曾经对我母亲不好。”
沐千荨嘴里的糖水瞬间咽不下去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我有资格知道吗?”
刘书珩:“你当时恨看不起我们家的人,认为除了我之外的人都很穷酸,所以我们的兄弟姐妹,一直都没有看得你的。但是我娘觉得你没有说错,我们家就是穷酸的,所以一直没有对你不好。书欣以前一直因为这件事跟娘吵架,但是你每次都不以为意,还经常说她们吵架吵死了,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沐千荨有点儿尴尬。看来的确是原身做过的坏事。自己不能当一回事看。但她又不能说这不是她自己做的。本以为这个话题结束了,没想到刘书珩还继续说:“你不记得了没事,我帮你回忆回忆。”
沐千荨想说不用了,但看对方的眼神,好像要把自己吃了一样恐怖,这句话又咽下去了。这个男人看着这么执着,想必今天不让他说,日后他也会找机会说的,还不如让他现在就就发泄掉。“呵呵,你说,你说。”
“真正让我讨厌你的,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但我觉得,那是一件大事。有一天,我们家好不容易得了一点儿糖,也没想着留着,所以就分了吃,大家一人一点儿,溶在水里,喝着甜滋滋的。书欣说想要多一点儿,但娘没给,因为惦记着你。”
此时,沐千荨已经后悔自己做这个决定了。这听着就不想好事。而且现在气氛这么好,刘书珩讲了之后,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吵架。但话又说回来,这话都说到一半了,早就不能撤回了。“书欣跑出去,说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当时,我们全家都因为你的到来而布满阴云,连我们的不幸,大家也自动归功在你头上。”
刘书珩忽然笑了,“不过,这倒是让我们家庭的内部关系缓和了不少,在这方面上,你也算是帮了大忙了。”
“但是不久之后,书欣就被我娘抓了回来,说怎么能对嫂子不敬,让她给你送东西,就是独留给你的那碗糖水。但是你当时回来,正在气头上,所以谁都不见。但糖水放就凉了,书欣又死活不肯,于是我娘她亲自送了过去。”
他的语气很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沐千荨知道,这凉凉的语气看似没给人压力,实际上却最让人有压力。“我娘亲自给你送去了,结果呢,得到的却是打骂声一片,甚至,你还看不上那碗糖水,说那是你看不上眼的东西。”
后来的结果,沐千荨的记忆中有了。“沐千荨”不但不吃,还摔碎了碗,对田氏以及刘书珩一家人恶语相向百般羞辱,全因她心情不佳。这就是全家人恨不得她死的理由之一。若是刘书珩非君子,沐千荨估计早就葬身在哪个野山沟了。也或许是他们太善良了,这才让沐千荨降临到他们家。说完,刘书珩跟个没事人一样,给她擦嘴,拿空碗出去。沐千荨一开始心里的害怕完全消失了。在她看来,这一家人曾经明明有那么多杀她,抛弃她的机会,却一直没有实施,说明他们心肠不硬。这样一群人,沐千荨怎么忍心看他们受到命运的毒打呢?等刘书珩再回来的时候,沐千荨忽然一把抱住他。“对不起,原来我之前那么坏,让你们受了那么多苦,我真不是东西。”
两人其实都是比较相似之人,都能察觉到彼此的言外之意。刘书珩什么都没说,只是回身抱住了她。如今木已成舟,万事已经向好的方向发展了,而沐千荨也不用为原身的过往自责。只不过,以她这个身份,对他们道歉也显得太唐突了。剩下的道歉,就让自己对他们的好来补偿吧。他们身处在山谷里头,晚上其实是能看到萤火虫的,但他们一直都睡的很早,没机会看到。现在,沐千荨因为刘书珩的那番话和记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实在令她很难过。忍不住了,她就爬起来,然后昏暗中凝视刘书珩的脸。其实周围不是完全黑暗的,所以沐千荨能隐约看到他的脸部轮廓,像是雕塑一样完美。看了一会儿,她就做贼一样走了。这太丢人脸了,好像自己对偷窥他睡觉有很大兴趣一样。这个营帐的帘子修好了,沐千荨掀开帘子出去,又推开了外面围城的荆棘圈的门,感受到夜晚宽阔的山谷中吹来的山风。她放松身体,感觉自己的烦恼都被清空了。过了一会儿,伴随着山风来的好像还有一点什么东西,沐千荨去看,发现都是一些很可爱的萤火虫,她感到惊喜。这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但她就是觉得很高兴,好像自己也变成了萤火虫。好像长出翅膀跟他们一起飞啊。沐千荨想着。之后,那些小虫子就飞走了,好像察觉到有人来了一样。可沐千荨觉得奇怪,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动啊?为什么他们会飞走呢?沐千荨正回头呢,忽然看见刘书珩从暗处走出来,表情晦暗不明。“你在这儿干什么?”
沐千荨还是有点儿不自然,“没什么,只是看风景呢。晚上睡不着,就只能这样了,哈哈……”她傻乎乎地晃着两条手臂,好像他们不是胳膊,而是什么零件似的。她也分不清刘书珩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因为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在他面前暴露了太多关于自己的缺点,而很多时候,自己对他反而一无所知。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是否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是原来的那个“沐千荨”?她紧张起来,忍不住后退,刘书珩却一下子凑得很近,近到两个人的呼吸都和山风纠缠到一起。这可不是释放自己压力的好方式。沐千荨闭着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