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柯然眼底闪过一丝黯淡，振作精神地摸摸她的小脑袋：“没什么，你别担心我了。没请假多长时间，我该回去了。”

“这么快……”　　曾小云送他到路边打车，宋柯然俯身抱抱她，“我会尽快忙完，希望还来得及赶过来帮你。”

“我自己可以的，你别担心我。”

曾小云轻拍他的背，心疼地说，“你一做起实验就忘记吃饭，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好吗？”

宋柯然温柔勾唇，郑重点头。　　曾小云目送他上车，笑容一点点回巢，宋柯然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他的故作轻松很勉强。　　她打给周编辑问宋柯然的情况，那边下意识地欲言又止，冒出一个“他”字之后，及时刹车：“哎？你男朋友的事情为什么要问我啊？”

“说得对，可我以为你很乐意给我们两个当工具人的，不然你干吗告诉他我一个人发海报的事情？”

“……”周编辑只好竹筒倒豆子，告诉曾小云宋柯然目前手头上在做的一个迷你机器人不但没有同学愿意当助手帮忙，也拉不到感兴趣的投资方而发愁的事。　　曾小云垂眸，心里堵得慌。　　那天的派对任性把宋柯然一下子从天之骄子打下神坛，他现在的每一步都变得步履维艰。等等，要是不能逆风转盘，七年后的宋柯然不一定还是七年后的宋柯然……　　曾小云出神间，听到周编辑说：“哎哎，你男朋友的事情你就先别管了，我说你真打算一个人发完我寄去的一千份海报吗？别任性了，组织几个同学一起吧，这种线下发意思意思就得……”　　“你说什么？你寄了多少份？”

曾小云眨眼，仿佛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资讯。　　“……一千份啊。”

周编辑被打断也愣了一下，重复道。　　“……”曾小云蓦地回头，在人群中尽可能地寻找熟悉的身影。她从传达室拿到的原来并不是全部，而是一半。那另一半哪儿去了？　　周编辑还在说什么，曾小云把电话直接挂了，她把剩下的海报按照初计划发完回到学校的传达室，要求看监控。　　监控里，把另一半海报拿走的人是乔志成。　　海报的事情乔志成是怎么知道的？　　曾小云第一时间想到又是周编辑大嘴巴，但转念一想，周编辑明显是站队宋柯然这边的，还不至于这样脚踏两只船。　　或许纯粹只是……包装盒上写着她签收的名字，乔志成捡漏了。　　曾小云盯着监控画面，脸色不好。　　保安大叔瞅瞅她又瞅瞅屏幕，怯怯地说：“同学，你认识这个拿走你东西的人吧？是不是你同学恶作剧啊？我想应该是恶作剧吧，不然一叠海报拿走也是没什么用的对……”　　他生怕弄到要报警，到时候失职的事会影响饭碗的。　　曾小云收回目光：“嗯，我自己私下解决，这跟您没关系，不用怕。”

保安大叔这才长嘘一口气。　　曾小云从传达室出来给乔志成去消息，约他在操场见面。　　乔志成没有立刻回复，大概过十多分钟才回说好。　　曾小云买的饮料慢吞吞地喝完，再等上小半个钟头才看到他小跑出现。　　乔志成看到坐在看台上的她，快步过来：“小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没有及时看到你的消息，我……”　　曾小云把手边特意给他留的绿茶递上：“没关系，累了吧？喝点。”

乔志成怔怔，迟疑地打开盖子：“谢谢。”

“不客气，一个人发五百份海报的工作量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你真辛苦。”

曾小云定定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乔志成仰头喝了两口绿茶，顾着腮帮子把盖子盖上，垂着眼帘咽下后哑着嗓子道：“你……在怪我多管闲事？”

“不，我是想问你，你都把海报发去哪里了。”

曾小云摇头，认真地问。　　乔志成额头还挂着细碎的汗珠，他望着她不敢相信曾小云这是认真等他的回答。　　曾小云耸肩：“我是说真的，我想现在学校里也只有你肯帮我分忧解劳了。”

她之前厚颜无耻追乔志成，风评本来就不太好，李冉这么一闹，她和乔志成都是人人敬而远之的人物。　　难得乔志成还这么不遗余力地要掺和她的事情，曾小云想到他乔家的人脉，决定这次可以收起心里的抵触，以宽广的心胸好好接纳和利用。　　乔志成指指曾小云旁边问：“我可以坐吗？”

“当然。”

乔志成缓缓坐下，动作有点像动作不便的老头子，他坐下的时候曾小云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味，像之前打篮球激战一番。看来他今天真的走了很多地方，有认真地发完那五百份海报。　　大概是注意到曾小云打量的目光，他腼腆一笑，自嘲道：“不用太感动，我没有在大太阳底下走很多路，老姐把我的车没收了，所以我只能打车。打车不太方便而已。我看到你在投放附近的蛋糕店和便利店，所以我就去投放了一些高档西餐厅和酒店。当然，很多都是和我们家认识的，有交情的。他们答应会在推荐顾客的时候首推一下你的莲花蛋糕。”

曾小云没说话，眼珠在眼眶里不自觉地打转。　　“放心吧，等你的线上推形成效果后，线下就不会像今天这么艰难了。”

曾小云看向操场上陆陆续续从食堂里吃完饭出来遛食的同学们，撑着膝盖托腮说：“新录这么大的平台一定会推出效果，不过想要爆的话还得策划一些什么才行。”

七年后的短视频堆积效应在这里施展不开，她也没那么多时间等系列里一件一件的作品开拓大家的注意力。必须得来点猛药让曾小云这个名字一炮打响。　　乔志成偷偷先一步拿走另一半海报的事给她以启发。　　“我姐公司的策划部对于这种策划应该会有不少想法，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

乔志成说。　　“谢谢。”

曾小云扭头，“不过我已经有主意了，到时候需要你帮点小忙。”

乔志成点点头，苦涩抿唇：“我们上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讲话，好像还是上次。”

曾小云顺着他的话调侃：“你上一次这么不邀功，接地气，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上一次。”

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乔志成像现在这样收起所有傲气，把自己的位置摆低言语之间不带任何一点心计，真是难得一见。　　乔志成也不恼，兀自点头：“以前是我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曾小云侧目他眼底的目光，傲气确实没了，那微弱的光里是不曾看过的卑微和受挫。　　看来这次李冉的事情真的打击到了他，对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有天翻地覆的认知。　　“习惯了被人追捧，习惯了站在顶端的感觉，习惯别人顺着自己，习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属于自己。要不是这次……我还不知道我其实一无所有。他们的追捧说散就散，男神的光环说没就没。”

乔志成眯眼，看着操场上那些看到自己又迅速把头扭过去的人，原本对自己都是捂脸双眼冒星星的女生无动于衷地避之唯恐不及，像是大彻大悟一般，“我才发现自己挺讨人厌的。”

曾小云有些受不了地缩脑袋：“额……你这样让我真不习惯。这些都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其实情况也没这么糟糕，你可以好好地整理一下身边的人和事，以此评鉴哪些是真的朋友哪些是假的热情。机会难得，挺好的，挺好的。”

乔志成深深地看一眼她垂眸微笑，将剩下的绿茶一饮而尽，“那我先回宿舍洗澡，谢谢你的绿茶。”

曾小云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讨厌的乔志成变得不讨厌了，狠栽一跟头浪子回头的架势……　　那她回到七年后的通关密码会不会有所改变？　　万一不灵了怎么办？　　这是往重了说。　　往轻了说，那她之后喷乔志成就不能那么爽利了，更何况这次的一炮成名大计还得靠他帮忙。　　果然……成年人的世界，就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　　曾小云摇摇脑袋，把堆砌起来的担忧重新一个一个捋平，排队着来。　　老话说的好，饭要一口一口吃，吃成胖子急不得。　　她起身拍拍坐僵了的屁股，去食堂打饭，给宋柯然拍去美食照片督促他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