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志成很识趣地没有多待，交代完后就离开了，门一关上，伍彩桦的冷脸再次投放出来，曾小云忍不住说道：“妈，我和乔志成只是普通同学，我男朋友是……”　　“你男朋友是谁我没兴趣知道，我只知道小乔人很好，如果你以后要交男朋友他那样的才符合我心里对未来女婿的标准。”

伍彩桦冷冷打断。　　房间里，三个人，两个人的对话外加不敢吱声的曾望。　　他们之间的气氛永远都是这样，除了冰冷就是压抑。　　曾小云看着伍彩桦无意义地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全部都拿出来，一件一件地往外，忍不住无名火起：“妈，你是存心的吗？存心让我不好过，让我和曾望都看着你的脸色，顺从着你心里不顺畅的气一直到天荒地老下去是吗？”

曾望屏息伸手：“姐……”　　曾小云甩开他的手：“看到我们不舒服，你的心里才会舒服一些。妈，这么多年了，你从来就没有想过你这样不只是把自己困住，还是把我们也困住。不，你不是没想过，你是不愿意想。我们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你根本就是选择视而不见！”

伍彩桦的头慢慢抬起，直视怒气满满的曾小云，“你这是干什么？秋后算账？你现在是在跟我这个当妈的抱怨？抱怨我对你们不够好？”

“对，我就是抱怨了。”

既然说都说了，曾小云也不打算再回避。　　“妈，我和弟弟不该抱怨吗？你活在爸爸的死里那么久始终不肯走出来，你哭，我们陪着你哭，你苦，我们陪着你苦。你挨不过去需要把情绪发泄在我和小望身上才能缓解才能挨过去。我们必须要理解你所以我们不能埋怨你。可是这种日子，总要有一个尽头吧？难道你要我和弟弟把一辈子都耗费在里面你才肯罢休？”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跟伍彩桦说过，本来打定主意一辈子都烂在心里。　　那天，就算是强硬地表示自己不会放弃甜品，也没有说出这些来过。　　“你有什么资格抱怨？！”

伍彩桦被戳到内心的最痛，把手里的衣服扔回到行李箱，像是十分感谢曾小云创建出来的宣泄通道，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迸发出来。　　“当初害死我老公的人是你！毁掉这个家的人也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抱怨啊？！”

她甩在曾小云脸上的巴掌远不及她的话来的伤人，“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这个灾星！如果不是你，我们一家人会整整齐齐，会过的很好。如果不是你，这么多年我就不会一个人苦苦支撑，浪费我的青春，带着你们两个人受尽别人的白眼！”

曾望看到姐姐被打，急地查看曾小云的脸，看着胸口急剧起伏的伍彩桦，像之前曾小云还在家的时候母女两个发生争执他往往是最无措的那一个：“妈，你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打姐？！当年的事情姐姐不是故意的，你不应该把爸爸的死算在姐姐头上！”

“你闭嘴！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姐姐说的对！妈，你真的太自私，太过分了！”

曾望看着曾小云脸上的手掌印，也像是打在了他的心上，他第一次没有隐忍，而是选择站在曾小云身边把自己的真心话喊出来。“如果爸爸在天有灵，也会站在我和我姐这边的！”

偌大的总统套房，此起彼伏的对峙声。　　在每一次的对冲下，安静变得愈发寂静。　　在这种寂静中，曾小云看着地面听到自己开口说：“曾江是你老公，也是我爸爸。”

“我的难过我的心痛不比你少，妈，请相信，如果时间能重来一遍，我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爸爸离开这个家。”

曾小云哽咽咬牙，越不想哭越抑制不住内心的痛。　　每个字，每个念头，句句真心，无数次上演。　　如果时间能重来一遍，她不会坚持说要吃芒果口味的蛋糕，不会让爸爸出门买芒果。　　那么一切就不会发生，笼罩在家里这些年的压抑一开始就不会有……　　伍彩桦噙着眼泪，鼻翼微扩，她眼底坚持这么久的保护壳出现了裂痕。　　“啪！”

再一次，伍彩桦到跟前又打了曾小云一巴掌。　　明明是拼尽全力，明明眼神里仍然是愤怒，但伍彩桦说出来的话已经泄露了她内心最软弱的存在：“谁准你这样想的？谁准你有这样的想法的……你怎么可以在你妈面前说出这种话？你，小望，都要好好的，你们是我和你们爸爸的结晶，你们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曾望瘪瘪嘴，把姐姐和妈妈抱在怀里。　　母子三人抱在一起痛哭。　　家人最为难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样，无法切断的关系，也有无法互相妥协的痛楚，而这种羁绊也仍然有爱的存在。　　比起七年前，曾小云没有回去，三个人四分五裂闹出之后一系列的惨烈，现在这样算是很好的重新来过。　　不知道哭了多久，大家都哭累了。　　曾小云帮伍彩桦抹眼泪，哑着嗓子安慰：“妈，好了，别哭了。既然来看我，就高高兴兴的。等一下眼睛肿成核桃了出去，还以为我和曾望气哭你了呢。”

“本来就是你们气我。”

伍彩桦拿纸巾，推开借肩膀的曾望，瞪了一眼儿子，“还有他，背着我偷偷谈恋爱以为我人老了，看不出来，不知道。”

曾望：“……”　　曾小云：“咳咳……”　　“你们姐弟两个一向都互相帮衬，跟我对立面。我答应上来就是给你机会，让你亲自管管你弟弟。”

伍彩桦看向曾小云，说明来意，把手里的烫手山芋丢给她这个姐姐。　　曾小云内心略无语，刚以为这是一个好的重新覆盖过去的开始，没想到大架构还是没有变，只不过自己变成了那个要冲上前头的人。　　伍彩桦提着行李箱去自己房间了，曾小云把曾望拽到阳台。　　“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早恋，如果骗我，我就把你从这里推下去。”

曾小云把曾望摁在栏杆上，让他的身体一半悬空，方式简单粗暴，且务必节约时间。　　“哎哎哎，姐！我可是你亲弟！你，你别这样好不好？！这里可是三十二楼啊——你小心一点——”曾望不敢造次，可是更不想要把自己底交出去，只能硬着头皮打亲情牌。　　曾小云可不吃这一套：“你刚才也看到了，我狠起来连老妈都骂了，你又算什么？”

曾望在曾小云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姐弟温情，掣肘在脖子的狠手推不掉又起不来。　　“……好了好了，我说我说！我没有早恋——”　　曾小云冷眼。　　“……但有喜欢的人。”

曾望低声补充。　　这才算是实话，要不然伍彩桦女士也不会生气到上吊……曾小云松开手，让他站直，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曾望害羞又腼腆，结结巴巴地说了一个很青涩很懵懂的爱情故事。其实没有别具一格也没有惊天动地，就是他隔壁班的一个女生总是陪他下课，陪他一起跑步，却从来不跟他说一句话。他注意到她就是因为这默默的陪伴，以及在众多情书里发现她的署名。　　于是，他把其他的情书跟往常一样放在柜子的上边，而只是把她的情书带回了家。　　“我们真的没有怎么样……妈翻我书包找试卷的时候发现了这封情书，就大发雷霆。”

说到这里曾望也是十分委屈。　　曾小云看着眼前的弟弟说起小姑娘时一脸的害羞和懵懂，像极了当初她对乔志成动了心时的样子。　　青春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