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头这番举动明显是被秦文辉给气上头了，见到他那副皮脸都不要的样子，老胡头打心底感觉到恶心。陈胜利似乎没想到向来对村子里事不关心的老胡头居然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也被吓了一跳。那可是自制的土枪，不是什么精工产品，真要被这么一个黑洞洞的玩意对着，心里不咯噔那绝对不可能。陈胜利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让，然后指着老胡头吼道：“老胡头！你干嘛！你想杀人啊！！”

老胡头轻松地挑了挑眉，反正秦文辉的镰刀已经掉在地上了，他放下枪，撇撇嘴说：“陈队长，最近日理万机忙迷糊了吧，看清楚了，要杀人的可不是我，刚才要杀人的是你旁边那位，你该拦的是他。”

陈胜利有些尴尬地看了眼秦文辉，这么近他都没有任何动作和劝说，傻子都知道他刚才是想见死不救。“再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问问这个王八羔子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秦文辉虽然被人折了面子，但气势上还是不能输。他挺着胸膛说：“我！我……我教训我儿子怎么了！我老秦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得着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了！”

老胡头轻笑一声，摇摇头：“哎，秦大脑袋，听过一句话没，父母不慈，儿女不孝。说的就是你。你要还这样，以后可有的你受得，你就等着吧。”

老胡头的这句话像是个谶言，又或者是个诅咒，总而言之，如果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这老东西最后确实临了到死，身边都没什么人，生病的时候在医院躺着也没人管他，最后愿意送他一程的也只有小弟和小妹。秦文辉被气得脸色铁青，指着老胡头“你”了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来。看来今天这儿子他死活是教育不成了，但秦文辉又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秦振帆。秦振帆心里清楚的很，他心里憋着劲呢，能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他就不会让秦振帆过得舒服。“阿玉，咱们先进去。”

说着，秦振帆扶着妹妹从秦文辉旁边挤了过去。秦文辉站在原地没动，跟陈胜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进去。秦振帆站在他们兄妹四个睡得房间里不禁皱起了眉头，黄泥巴的地面被踩地高低不平但是特别平滑。在泥地面上面是由几个大小不一的石头担起来的木板床，没有什么床头，也没有家具，所有季节的衣服、床褥就这么堆在墙角的位置，有些发黑发黄你甚至都看不出来是什么。而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放着一个黑到包浆的木桶，里面还有深黄色的液体，那是当时农村人的生活习惯，为了防止抹黑起夜掉茅坑里，就在房间里的床头放上一个尿桶，条件好的家庭就用痰盂。不用说，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尿骚加上霉味，哪怕只是吸上那么一小口，都能令人立马呕出来。秦振帆小心翼翼地将秦璞玉扶到床边，站在原地环视着房间里的情况。他眉头紧锁，屏着呼吸，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吐出来。“哥，我没事的，你别跟爹吵了。”

秦振帆摇摇头，半天没说话。现在这个环境实在太差了，别说给妹妹养病了，就算是他卧病在床的母亲，也难怪一直好不起来，就这样能好起来都怪了。实际上，母亲会病倒，多半就是因为现在这样恶劣的环境，生完孩子以后加上感染，久而久之就卧床不起了。至于父亲老年以后的胃癌，应该也是跟现在这样有关系。秦振帆闭上眼沉思了一会，感觉自己要换一种方式和秦文辉说清楚利害关系，不然他作为父亲一直成为自己路上的绊脚石可不行，说白了，他不过是时代的受害者，是个贪生怕死的普通人罢了。毕竟以前也是蜜罐子里泡大的，时代给他带来的生活落差，怎么能一下子接受呢。虽然秦振帆劝自己去和生活和解，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原谅父亲一直以来用怨恨对待子女的方式。他只盼着，这个老头别给自己添麻烦就万幸了。片刻之后，秦振帆低着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抬眼看去，刺眼的阳光下，家外面围满了神色各异的村民，以及和陈胜利站在一边的秦文辉，他们都好像自己的对立面，恍惚之间，秦振帆又看到了那段时间，家里天天被村里人拉到大舞台上，挂着牌子，用喇叭批判的岁月。老胡头抱着胳膊，靠在他身后的墙上，看起来无畏又洒脱。虽然在村里人眼里，这样的老光棍简直就是变态般地存在，但他是活的真自由。秦振帆看向陈胜利，问：“陈队长，踹伤我妹妹的人呢？你们要不要把他们叫过来，我们好当面对质一下？”

陈胜利挑眉道：“这……”说着，还看了眼秦文辉，然后笑得一脸奸诈。“振帆老弟，真不是哥哥不叫，是这事，我跟你爹说过了啊，你爹都同意谅解了。”

秦振帆静静地看着他那恶心人的笑容，心想，你个犊子在这里等着我呢。“谅解了？踹伤人的医药费赔了吗？”

陈胜利嘿嘿一笑，说：“当然赔了，那家人亲自跟你爹谈的。”

“医药费是何大雨帮忙垫的，一起五百一十三块七，拿了赔偿咱就得还给人家。”

说着，秦振帆冲秦文辉伸出了手，一副要钱的模样。秦文辉一听这个价格，脸都吓得毫无血色了，半晌，蹦了起来：“什么！！！五百多！！什么病要五百多啊！！你是不是坑我呐？！”

“有单子，你要不信可以去镇卫生所问。”

“我不信！！我没钱！！”

“你没钱？刚才陈队长可是说赔偿款在你手里啊。”

秦文辉头上大汗淋漓，这个陈胜利跟他说的可是，只要十几块就看好了啊，他也不想惹得陈胜利不高兴，所以就卖了他一个面子，可这一下这么多的医药费，他该怎么掏。“谁同意医院花这么多钱给她看的啊！！败家玩意！！我是她爹，我没同意，医院这叫擅自做决定，那他们就应该负责。反正这钱，我没有，我不给。”

好家伙，这是彻底耍无赖了。“你先别急，这钱也不是你出，这钱应该是钟家出，他们给了你多少吧。”

陈胜利轻轻地咳了一声，秦文辉看看陈胜利，支支吾吾半天，又涨红连骂道：“狗日的！你管他给了多少，这钱都和你没关系！反正你在外面欠了多少钱那都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你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秦振帆一愣，这是不分青红皂白，开始偷换概念了啊。而且他估摸着，陈胜利那边跟钟辉要的钱应该不多，且自己还贪了一部分。“先跟你说清楚，这钱不是我欠的，是我们家欠的。这钱是给我妹妹抢救做手术的钱，我妹妹是你的女儿！现在别人赔偿的医药费就在你手里，你就该拿出来还给借你家钱的人，你听得懂吗？”

秦文辉直接手一摆：“没钱！我没钱！”

秦振帆有些无奈，直接把话挑明：“人家可是救了你女儿的命，咱做人得讲良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