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层?听到这话,裴幼安顿时感觉天要亡我。她就说,为什么只有她一人进来了。而又为什么,她除了最初的一瞬间感受到来自器物的威压后再也没受到任何阻碍。对啊,这第七层的三件武器,可都是五百年前的东西。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左卓君斩钉截铁地说他们进不来。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周元君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五百年都这样过来了,可等待她回答得短短几秒,他却觉得仿佛好煎熬。他已经要维持不住长老的稳重,再次出声催促她回答:“你是谁?”
经他出声提醒,裴幼安缓过神来。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周元君,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狡辩是否还有意义,他又是否相信呢?如果她如实说,说她忘了。没有忘记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过去,但偏偏忘记了背叛他们的那段过去。任谁看,都是再明显不过的狡辩和逃避的借口。而且,仅仅因为忘了,她曾经犯下的错就会被他们或者说会被世人所原谅和接受吗?不会,对于世人和他们来说,她罪大恶极,对于她人们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如果她忘了做下的这些恶,他们只会更恨她。至少,如果她还记得,还有可能会因为良心的谴责而不安、痛苦。作为罪无可恕的大反派,现如今却一副受害者不知情的模样,只会让他们对她的恨意疯狂暴涨。但她能怎么办呢?她一睁开眼醒来,发现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三界早已物是人非。所幸她的故友们都还在,却又得知自己当时做出背叛所有人的事来。所有人,包括她最亲的同门和家人,都恨她啊。要是这样活着,即使重活一次又有什么意思呢?如果她能清清楚楚记起所有的事情来,她是死是活都有个了断。或许这才是天道对她的惩罚?让裴幼安不记得她做过的事,但却日日受着良心的折磨,日日承受伪装的提心吊胆。周元君看裴幼安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透着无声的挣扎和迷茫。他耐心地等,等了五百年,不差这几分钟。终于,裴幼安开了口,声音低哑:“所以呢?”
“所以,你不仅和五百年前的人有关,还和我认识的人有关。”
裴幼安抬眼看他,仿佛很是不解。周元君继续说道:“你手里的这把扇子,名为赤水扇,是一个人赠给游归的。这世上,除了游归,便只有那人那让赤水扇乖乖听话。游归当时将这把扇子放在这儿,说只要那人出现,扇子一定会认出来。”
啊,原来是这样。扇子是诱饵,是陷阱,是和见天九千阵法一样的存在,不过是设置在三界各地而已。现在三界还不知有多少他们所设下的陷阱,而所有的这些,只为诱捕她一人。周元君眼睛眨都不敢眨,生怕错过她的任何表情。会不会,她是裴幼安的转世?一想到这种可能,他手都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转世,就算她什么都不记得,他也会想办法让她记起来的,没关系。然而,裴幼安接下来的话却犹如五雷轰顶般让他愣在原地。裴幼安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然后笑了,仿佛认命一般笑了。还是那股熟悉的语调:“二师兄,好久不见了呀~”时隔五百年的问候,一字一字,都如一记记重锤砸在他的脑门上。她微微笑着,轻轻穿过的微风仿佛夹杂五百年前的记忆向他涌来。他们六人一起历练一起成长的那些记忆,快乐的、危险的、离别的、幸福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大约愣了数分钟,周元君才从这巨大的冲击中缓过来。他艰难地开口,发生的声音却喑哑晦涩:“小师妹,真的是你?”
看来真的一时无法接受,声音都抖得不成调子。或许命运已定时,人反而会平静。裴幼安现在反而倒是不怕了,相比每日提心吊胆地隐瞒,还是干脆利落地死去更能让她接受。凌迟太痛苦。“怎么...怎么回事?”
裴幼安一改平日装出来的谦恭守规好学生模样,就大剌剌地盘坐在地上,一边左手把玩着赤水扇,一边随意地回答。“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又重新活过来了,虽然目前我也还没搞明白原因。”
“哦哦,这样啊。”
周元君呆呆地点着头,显然还没从裴幼安重新活过来这件事中缓过神。裴幼安不得不提醒他:“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经她提醒,周元君脑子才重新开始运转。他看着裴幼安,才想起五百年前,眼前这个他最疼爱的小师妹,背叛了他们所有人。他内心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如果裴幼安还是那个答案,她是为了自己飞升而背叛所有人,甚至拿整个苍梧大陆存亡作飞升的阶梯。那她就违背了他们一直信奉的正道和信念,这样的人,还是她的小师妹吗?他不相信,他们同门几十载,都太了解彼此了。可是事实摆在面前,无人能为她辩解。连裴幼安本人都未曾辩解,甚至她亲口承认了这个事实。他该恨她的,可是他心底却一直有另一个声音:小师妹肯定是受了前魔主伏诸的蛊惑,一时鬼迷心窍了。“你...你五百年前,为何要那样做?可是生了心魔?”
裴幼安想了想自己当时在见天的状态,摇摇头:“不是。”
“那肯定是伏诸当时设了什么诡计,让你一时失了心智对不对?”
周元君急声问,期盼从她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她继续摇摇头:应该也不是。“应该?”
裴幼安收起慵懒散漫的模样,端坐好神色认真地问他:“二师兄,我们五百年前也算是共患难几十载,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不可以相信?”
周元君看着他认真的神色,点点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