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爷子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些虫子会给我们让路的原因。刚才麻绳开出来的那条路上都是虫子的尸体,我们走了一路脚上自然会沾上那些虫子的尸体。老爷子说的杀鸡儆猴,就是用我们脚底的虫子尸体,威慑其他虫子。不过我觉得除了我们脚下的虫子尸体,还有麻绳上溅出来的东西,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我虽然不知道麻绳上的东西是什么,但也猜得出来,那东西八成有毒。想到这儿我出声问到:“老爷子,麻绳上是不是沾了毒药,要是有毒药的话,许爱娇那样手里是不是有些危险?”
我说完话后,老爷子并没有答复我,倒是走在一旁的许爱娇转过身来。她看着我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笑着说:“那叫捆尸绳,不叫麻绳,是我们捞尸匠才有的东西。捆尸绳上一般都会有尸水,那确实有毒但对活人没什么作用。”
许爱娇虽然是笑着说话,但并不是嘲笑的意思,她耐心地解释着,一对梨涡在白皙的脸上若隐若现。她解释完后,许老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脚步越来越快。这时候,唐简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有东西冲我们来了,要不我们跑进大殿。”
许爱娇依旧面朝我们,倒退着走,唐简一出声,她就将目光投向了我们身后。她看了一会儿后,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说:“不行,跑起来脚下的黑虫子会掉很多,黑虫子一掉完,绿虫子就会扑过来。狗期手里还拿着巫童肉,要是这些虫子反扑,我们根本没活路。”
许爱娇说完,我就听见身后的唐简说了一句:“我差点忘了,青米虫喜欢吃巫童这事儿。”
我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可不论我怎么走,都追不上前面的许老爷子,哪怕我已经把许爱娇甩到了身后。不过许爱娇还是很快就追上了我们,身后的唐简也跟了上来。我听见她几乎快跑起来的脚步声:“啪塔啪塔”就紧紧跟在我身后。许爱娇追上来后,就快步走到老爷子身旁,她刚张口想说什么,老爷子就语气平静地说:“那东西不敢靠近大殿,不会过来对付我们,只管往前走,不要回头。”
老爷子说完,许爱娇就闭上了嘴闷着头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后,我们终于站到大雄宝殿的台阶上,眼看在走几步就能进大殿里,我身后的脚步声却消失了。唐简怎么不走了?!想到这儿,我连忙转过头去看她。可我眼前的人,却并不是唐简!我看见它后,就连忙回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大店门口。我站在大殿门口,心有余悸地捂着自己胸口。我感觉要不是之前在钟楼,被陶佑斯和活煞吓过几次,刚才见到我身后的东西时,很可能会被直接吓死!不远处,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穿着一身黑衣服的人。他身上的衣服,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黑色的液体,那液体看上去有些像捆尸绳上滴落下来的东西。黑色的液体滴在绿色的虫子上,很快就变成了红色,随即又变成红色。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上我的,但从他身后那边色的死虫子来看,他应该跟了我一路。我站大殿门口后,老爷子他们也很快跟了过来。最先发现我看着黑衣人的是陶佑斯。他大概是看见我紧张地盯着不远处,就也转过身去看。“曹!耿家到底养了多少这种东西?!”
他说着就站到了我的身后,一脸戒备地盯着那个黑衣人。老爷子看了一眼陶佑斯,转过身看去,他看着黑衣人,问许爱娇:“唐家的丫头,是不是去处理其他的活煞了?”
许爱娇表情凝重回答:“应该是去处理另一个活煞了,我当时只看见我们后面跟着两个。”
我听着他们俩的对话,目光紧紧盯着黑衣男人。和老爷子说得一样,这个活煞并不敢靠近大殿。它一动不动地站在大殿的楼梯下,像是一个刚从冰库里拖出来的雕像。它大概也察觉到我们在看它,就慢悠悠地抬起了头。它露出一张白的犯灰的脸,那张上有一双眼珠乱转的眼睛。老是说,这个活煞真没我刚才在钟楼见到的那个恐怖,要不是那双乱转的眼睛,我几乎都以为它只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活人。它那双眼白泛青,还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尽是挣扎、惊慌的情绪。那颗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珠,就像着急找活路四处乱窜的苍蝇。它的眼神和慢悠悠的动作,形成了一种极大的反差感,这种反差感给我冲击很大。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都想象不出来,一个人要受到多大的痛苦,才会表现出这么复杂的眼神。我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一会儿遇到危险想要逃命,会不会也像这具活煞一样。想跑,但肉体跟不上思维。我别开视线不敢再看那具活煞。陶佑斯这会儿几乎整个人都缩在我身后,他盯着活煞的眼睛微微泛红。也不知道他是刚才被吓到了,还是怕这个活煞,怕到了憋不住眼泪的程度。我看见陶佑斯怕成这样,忍不住又瞄了一眼那个活煞。看见活煞和正常人相差不大的样子,我不由想起了王玲。王玲和活煞都属于邪祟,最大的区别却不是种类不同。王玲是自然形成的邪祟,用阴行的话来说,王玲成为邪祟是命数的问题。但活煞不同,它是人为造成的,是人自己做出来的怪物!但让我想不通的是,捞尸匠为什么会有这门手艺?耿家又为什么要养活煞?在我的认知里,阴行一直都一个以逝者为大,做事死板,破规矩一大堆的行当。可这样一个行当,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它能用来害人,甚至害邪祟。我忍不住出声问许老爷子:“老爷子这活煞应该不好养吧?大白天它都能出来作祟。”
许老爷子背对着我,突然冷笑了一声:“白天?呵,景南已经很久没有白天黑夜这个说法了。”
尽管老爷子的语气很平静,但我还是听出了一丝自嘲。不过老爷子这么一说,我猛然想通一些事情。当初刘彩霞半夜敲我家当铺的门时,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什么样的邪祟,连阳光都不怕,白天都敢出来敲门?”
按照老爷子这个说法,这并不是邪祟的问题。而是景南的问题,是景南最难的风水问题。我刚想到这儿,身后就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嘎吱——”我身后的殿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