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的,可提到要下井背尸,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愿意的。有人说,“廖师傅,你不是风水大师吗,我们这些人都不懂怎么处置尸体,这事应该你去最好。”
“对,这种事情还是应该由专业的人处理!”
村民们纷纷附和起来,一个个都怂恿着让我下井去捞尸。我满脸苦笑,之前布置风水阳阵的时候,我被一股煞气扑中了面门,现在阳火弱得很,那井下的环境又这么阴寒,我要是下去了,能不能顺利爬上来还是个大问题。想到这儿,我只好清了清嗓子,对那帮吵吵嚷嚷的村民说,“好了,都别争了,我倒是想到一个人选,下井背尸最合适不过了。”
说完,我就把目光转向躲在人群里的王德才,皱眉说,“老王,老太太毕竟是你生母,这活也最适合你去干。”
我话音落地,王德才便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大师,你昨晚不是说过了吗,人死如灯灭,头七之后便失去了和阳世的联系,我妈……她现在肯定不会再认我。”
这话说得我好气又好笑,没等出声反驳,村长已经看不下去了,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把,“王德才,你狗曰的到底还算不算人,你可是我大嫂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她不认你,你还能不认她吗,赶紧给老子下去!”
村民们见王德才还在犹豫,都纷纷激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大骂王德才不是个东西。王德才也是没辙了,扛不住这么大的压力,只好小心翼翼地走到我前面,哭丧着脸说,“小廖大师,你确定我老妈不会再害人了是吧?”
我黑着脸说,“你要是不抓紧把老太太尸首弄上来,等下一次她卷土重来,可没人再救得了你媳妇!”
听到“媳妇”两个字,王德才精神了,回头朝自己家方向看了一眼,狠了狠心,咬牙一跺脚,“给我绳子!”
我好气又好笑,便替他绑上绳子,心里边想着,“老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果然是不假。”
没一会儿,绳子弄好了,十几个村民拉着绳子一头,将王德才慢慢放到了井下,折腾了好一会儿,这老小子方才扛着老娘的尸骨,从井下缓缓爬起来。村民们早已经铺开了草席,让王德才将老太太尸体摆在上面,又找了一张摆布,裹住了大半个尸身。之前,荫尸一直躲在井口下面,我们看的不是很详细,直到这会儿我才看清楚了全貌。只见老太太皮层干瘪发黑,脸上因为脱水已经变得皱巴巴的,松松垮垮的老皮紧贴在骨头上,两腮干瘪,活像是一块老腊肉。其次是她十指蜷缩,指甲又利又长,弯曲成了筷子,等我用竹片撬开她的嘴角,定睛往里看的时候,发现獠牙已经长出来,好像两枚锥子,镶嵌在牙床上,硬度很不一般,用匕首敲打在上面,能够发出“叮叮”的打铁声。再一个,这老太太的脸和胳膊上,也已经长出了一层细细的白毛,虽然很浅,但如果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够一眼看出来的。一切迹象都表面,这老太太已经开始朝“白僵”方向发展,倘若这次我不出现,再给她几年时间,估计会养成一方祸害。看到这里我已经忍不住倒抽凉气,心里想着,“这老太太死前,也不知究竟遭遇了什么,心中居然怀着这么大的一股怨念,看来王家这儿媳妇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啊。”
事已至此,我便当机立断,按着王德才的脖子,给老太太磕了几个响头,又递给他一个火盆,让王家子孙辈围着老太太尸首烧了一堆黄纸,随后便让村民们赶紧去找砍荔枝树的树枝,趁太阳落山之前,务必要将它火化掉。这一趟流程走完,已经是下午六点了,眼看荫尸化成了灰烬,我这才跟随王德才,重新返回了他家小院。王德才媳妇已经醒来了,但由于昨晚吸收了太多尸怨气,搞得神志不清,虽然已经苏醒,但却只会靠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我们发笑。那笑容痴痴呆呆的,看起来怪渗人,可把王德才吓了一大跳,他急忙冲上去抱住媳妇,哭得那叫一个言真意切,比给老太太烧纸钱的时候可伤心多了。我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等王德才哭得差不多了,才对他说道,“你媳妇吸收了太多尸怨气,能保住这条命已经不错,至于神智嘛,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恢复不过来了,落到这种下场也算她的报应,你不用太难过。”
王德才跳起来,拼命恳求我替他媳妇治病,我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说,“我又不是医生,哪能包治百病?这样吧,我先去厨房替你媳妇熬几幅中药,替她养一养身子,至于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一切就全凭天意了。”
当晚我依旧住在王德才家里,按照《死人经》上流传下来的医方,给他媳妇熬了几碗中药。这些中药主要是用来理气的,可以将她体内的部分尸怨化解,至于受损的神智,就必须经过时间的积累,来慢慢调和了,一时半会的也不可能恢复过来。忙活一晚上,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才得以睡一会儿,不久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我睁开眼一看,发现是村长带人,直接拎着一篮子鸡蛋走来,一边向我问好,一边旁敲侧击,打听起了挖井的事。既然对村民有过承诺,我自然不会食言而肥,径直收下了那篮子鸡蛋,随后便拎着二爷传下来的那把“寻龙尺”,快步走向了后山另一个方向。桂花村的地形比较陡峭,是标准的喀斯特地貌,山山重叠,环环相绕,要找泉眼,还得往地势比较平坦的位置去。我手捧罗盘,在后山附近转了一整天,直到正晌午时,才转进一片山坳子,彻底停下了脚步。这里的林子较四周比较密集,大热的天,附近野草枯黄,唯独这山坳口处的林子显得比较清脆茂盛,而且地处回水口,气候已经阴凉。我拔出“寻龙尺”,贴着地面寻找,到了一个小土包的位置上,发现水汽潮湿,没一会儿就在尺身表面结成了几滴水珠,心中一喜,赶紧用锄头在地上刨了两尺三寸。翻开的土壤一片潮湿,地下的水汽也比之前那个井口更足,我用手捏了一把黄泥,轻轻用指尖碾碎,感觉土壤粘稠,隐隐泛着水沁,当即便取出一把朱砂,将这泉眼锁住,匆匆回了桂花村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