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小孩的自述,我一脸动容,忙道,“这么说,你不是死后被埋在这里的,而是遇上拆迁事故,被活埋在了下面,那你家人……”小男孩摇摇头,放空的眼窝中,渗出黑色的血泪,呜呜地哭着,“妈妈根本不知道我被埋在这儿,我在下面等了她两年,可妈妈一直没有找到我。”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这小孩执念这么深,感情是横死的冤魂,好在他心底单纯,死后并没有害人的恶念,否则这两年时间,已经足以让它变成一个厉鬼了。听完这小男孩的遭遇,我心中不禁泛起了同情,于是替他揭下了符咒,点头说,“那好,等天一亮,我就替你找妈妈,不过你要答应我乖乖的,绝对不能再出来捉弄人了。”
小男孩擦了擦眼泪(鬼魂没有实体,当然也不会流眼泪了,但这却是一种最直观的情绪表达,所以很多鬼魂也会保留生前流泪的习惯),脆生生地保证道,“放心吧叔叔,只要你帮我找到妈妈,我就全听你的。”
我吸了口气,伸手在它额头上一按,小男孩的身体就变成一股白烟,又重新转回了地底。随后我直接站了起来,扭头走向早就吓傻了的张涛,似笑非笑道,“都看见了?”
“看……看见了!”
张涛傻傻点头,脸已经僵硬了,被吓得完全做不出表情。我又说,那小男孩守在这里是为了等他母亲,你就这样贸然把尸骨挖掘出来,还选了个这么潮湿的地方安葬它,也难怪它会生气,一直缠着你的工地不放。好在这小孩心思单纯,没有害人之念,否则张涛能不能等到今天还是两说。张涛一脸的后怕,快速擦了把冷汗说,“那我该怎么办才好,要不要找个风水宝地,重新给它落葬?”
我摇头说还是别费这事了,这小孩命薄,祖上没有积攒下什么福荫,他七岁就死了,连个后人都没有,埋进风水宝地也起不到任何效果,还是赶紧替他找到生母,先化解掉执念再说。接着,我又把小男孩的家庭地址告诉了张涛,让他赶紧去调查一下,两年前有没有谁家小孩走丢的情况,约定好等天亮之后,再一起陪他去华桥南路,寻找小男孩的亲人。张涛同意了,忙不迭地擦冷汗,边往回走,边向我套近乎,“大师,你可真厉害,三两句话就搞定了那个鬼,想不到年轻人也有这么大本事。”
我看着他那张充满了谄媚的脸,心中无奈苦笑,没有应声。到了分手的时候,张涛又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红包,非说要好好答谢我。我不肯收,自己刚做了一份孽,帮这小男孩超度,也算是积阴德了,倘若能够功过相抵,那是最好不过。一直忙活到凌晨两点,我总算回了丧葬铺子,这时候脑子已经没那么晕乎乎的了,我匆匆洗了个澡,正打算爬回床上睡觉,结果这时候,手机忽然响起来。我不耐烦地掏出手机一看,发现这个电话,居然是杨一凡打来的。我一脸纳闷,按下接听键,问这小子这么晚了还来找我干嘛?杨一凡贱兮兮地笑着,“廖凡,上次不说好了,要替你打听曼珠沙华的下落吗,事情已经有着落了,你丫打算怎么感谢我?”
这么快就有着落了?我一脸激动,忙从床上坐起来问道,“东西在哪儿?”
杨一凡说,“别急,那东西在一个植物园老板的庄园里,据说已经生长了将近一百年……不过这老板挺倔的,我拜托朋友找了他好几次,可价格方面却一直谈不拢,这才打算让你亲自过来找他谈谈。”
我又追问道,“上哪里谈?”
杨一凡贱兮兮地笑着,“当然是东莞啊,老爷们的天堂,这地方好多厂妹,一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的,我刚来半个月都不想走了。”
我,……老蛇皮,这丫的到底还算不算修行之人?简单聊了两句,我当即表示会尽快启程去东莞,不过我们这儿属于西南小城市,去东莞只能坐火车,单独跑一趟也得二十几个小时车程,再加上手头上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恐怕最快也得两天后了。杨一凡笑呵呵地说,“不急,趁你还没来,我可以好好感受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本地的小妹待人就是热情,先不聊了,我还跟她们约好去酒吧唱K呢。”
“你当心点,小心染病!”
我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却发现这丫的已经撂下了电话,只好苦笑了一阵,翻身睡去。隔天下午,正在打坐的我又接到一个电话,是工地的张涛打来,他表示已经找到了小男孩的家庭住址,约好了跟我一起上门说明情况。我痛快答应,急忙换了件衣服出门。华桥南路据我住的地方不远,坐出租基本不用跳表,我刚到地方,就看见张涛正拎着一堆礼品盒走过来,很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我挖了那小孩的尸骨,又不知道该怎么补偿它,只好花半个月工资买了这些礼品,去孝敬孝敬它老娘了。”
我点点头,夸他这么做没错,随后便跟着张涛,去了不远处的一栋居民房敲门。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得挺粗犷的,蓄着络腮胡,脸颊很方正,看见我们,那男人愣了一下,随后问我们找谁。张涛递上礼品盒,小声问道,“是小虎子(小男孩的乳名)家吗?”
开门的男人更疑惑了,似乎没想好怎么回应,这时候屋里就冲出来一个皮肉散发,脸色暗黄的中年女人,一脸激动地握住张涛的手,“虎子是我儿子的乳名,他已经被人贩子拐跑快三年了,你们怎么认识?”
张涛看了看我,见我没什么表示,于是就苦笑着对那大姐说道,“那个……你家虎子不是被人贩子拐跑的,而是被……被上一个施工方埋在了桥下,我这次过来就是专程找你们沟通,看看怎么安置孩子的尸骨。”
接着,张涛就把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屋内两口子一愣,都有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那大姐更是一口气没上来,急得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哭天抢地,“我的儿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这三年妈妈一直在找你,你为什么不托个梦告诉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