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看守所，尹丽红问康宏伟：“你与你爸说的话什么意思？”

尹丽红虽然没听到后来他与康大伟的话，可她也听出康宏伟话里的意思。康宏伟垂眸静默了下，与尹丽红说：“我爸已经有五年没有回去看爷爷奶奶了。对于他来说，乡下就是他的耻辱，爷爷奶奶知道他的过往，他恨不得与原生家庭撇清关系。”

尹丽红诧异：“可他每年过年总会回去一段时间的？”

每年过年那会儿，康大伟都会回老家过年，最初她是要跟着去的，这是她对公婆的尊重。但康大伟对她说：父母是老实人，面对她会自卑，所以过年康大伟都是回家过年。她以为康大伟什么都会骗她，总觉得自己家配不上尹丽红家，尹丽红因着他这句话不愿他和公婆不自在，所以每年就让他自己回老家过年。她以为关于父母的事应该是不会欺骗自己。她到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多可笑：她嫁给一个男人这么多年，居然从未真的了解过一个男人，甚至连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都不知道。“他不愿回去是因为他顶替了我爸上大学的名额。他只要一回去就会想起过往最不堪的事。爷爷奶奶哪怕是不与他提起任何事，他都会想起过往。他不愿面对过往的不堪。”

康宏伟说得平静。怪过康大伟吗？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情绪很复杂。如果真的追溯过往，康大伟不顶替他生父，他生父不会去当兵，就不会死。可是有些东西是无法追溯的。顶替这件事并不是康大伟一个人做到的。他生父要自己心甘情愿地让出来，他爷爷奶奶也要足够偏心才会要求自己大儿子让出来。而他生活在父母身边他们不一定会比他妈对他会更好，更优秀。所以他没有怨怼。尹丽红是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培养的，用了所有的心思来培养他。“那他……以前不叫康大伟？”

尹丽红突然激动起来。高雯雯和康宏伟听到尹丽红这话，疑惑地看向她。尹丽红突然径自大笑了起来，笑得满脸的泪水。她没有说话，只快步离开了。康宏伟和高雯雯看着尹丽红仓促踉跄的背影，知道其中肯定有问题。“表哥，我去看看小姨。”

她说着追上去了。“小姨，怎么了？”

她拉住小姨，一抬头看到小姨满脸的泪水。高雯雯看着小姨的样子就知道不对劲，回想了一下康宏伟说的。顶替了名额。高雯雯回忆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看着小姨迟疑地问了一句：“小姨，你之前下乡过是不是？难道……”尹丽红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我真的是一场笑话。我居然认错了人。可笑无比。”

尹丽红之前有三年时间是下乡的，那会儿她年纪还小，才十六岁，她下乡的地方就是康大伟家乡。那段时间，她与村里一个叫康大伟的男人通信。她并没有见过人，只知道他叫康大伟，是一个即将要高考的人。她在下乡的那三年，全靠康大伟写信鼓励。后来，她回去之后，还是会与康大伟联系，一直到他考上了京城的财经大学。两人毫无悬念地走在一起。当她去财经大学找康大伟的时候，她当时觉得他与自己想象的那人不同，可她并没有多想。后来，她与康大伟结婚已经是六年后了。她等康大伟大学毕业，后来她父母去世守孝三年，所以耽误了很久。她嫁给康大伟的时候，康大伟的大哥和嫂子没来，家里就来了父母。她当时沉浸在结婚的喜悦中，并没有多想。她今天知道康大伟顶替了他大哥的名额上大学，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这一生就是一个笑话。她直到与康大伟离婚才知道原来自己嫁错了人。“原来她根本不是那个鼓励了我三年的人。”

尹丽红呢喃了一句，然后突然拉住了高雯雯的手：“雯雯，我们回去，我有话要问康大伟。”

高雯雯其实已经猜到一些了，然后点头。高雯雯回头又联系了她爸，打了招呼去见康大伟。康大伟见到尹丽红的时候，厌恶地指着她鼻子骂道：“贱人，你又回来做什么。你不是已经如愿离婚了吗？你满意了。”

尹丽红冷冷地盯着康大伟，咬牙朝他追问了一句：“你根本不是康大伟，你是康小伟，宏伟的亲爸才是一直与我通信的人，你顶替了他上大学，还顶替了他的身份欺骗了我这么多年。”

康大伟看着尹丽红，得意地冷笑了起来：“是啊！谁让家里都偏心我呢。父母从小就疼爱我，从来都是让哥哥让着我。我与他是双胞胎，就差了几分钟，两个人长得又像，就算是我顶替了他，也没人会发现的。我大学名额都顶替了，他喜欢的女人我当然一起要了。我原本是看不上你的，后来知道你家的条件，我当然要好好讨好你，不讨好你，我不是白白浪费了顶替名额的机会。”

尹丽红没等康大伟的话说完，扬手朝他一巴掌：“康大伟，你真的是又坏又贱。”

尹丽红说完转身就要走。身后，康大伟叫住了他：“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去当兵吗？是因为只知道我骗了你，我要与你结婚了，他不愿意面对，所以才去当兵的。你看他也知道我欺骗了你，可他默认了。顶替他上大学，顶替他和你结婚都是他同意的，否则为什么他不站出来呢。”

他说着勾唇大笑了起来：“康宏伟的母亲就是我爸妈知道他出去了不会回来，为了能留给他一个牵挂，在他去部队的前几天给他娶的媳妇。那女人也是争气，一次就怀上了。你俩还是缘分很深的。你虽然没有嫁给他，可你养大了他的孩子。你应该感谢我。”

尹丽红看着康大伟反手又一巴掌，她冷笑道：“康大伟，我会倾尽一切让你判死刑。如果不是死刑我就不听上诉，上诉到你死刑为止。”

尹丽红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康大伟冷笑：“尹丽红，我大哥根本不爱你，否则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和你结婚呢。这些年，你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