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琛沉默了，让纪灵笙离开他是不可能的，若非要在二者之中选一个，那他宁愿贬妻为妾……太后见他不吭声，又想起他方才维护纪灵笙的样子。一直以来，太后都提防着儿子被美色迷惑，所以那个红拂出现后，她立刻以红拂出身低微为由，掐断了儿子要娶红拂为妻的念头。原本见到琛儿对纪灵笙那般厌恶，她心中很是放心。可谁料才短短一个月不到，纪灵笙竟然让琛儿改变主意了？如今看来，琛儿对纪灵笙未必没有情！这样的狐媚女人，岂能让她留在琛儿身边，还占据正妻之位！所以太后的态度也很坚决，要么休妻，要么降妻为妾。她一副施恩的口气对纪灵笙道：“看在王爷为你说话的份儿上，王府还是有你一席之位，不过你不配为正妃，顶多只能当个侧妃。”

大夏是夫为妻纲的制度，太后这么说也没错，纪灵笙犯的罪确实够她得到一纸休书了。可如果真的要休妻，那纪灵笙还愿意接受一些，毕竟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若不能离开王府，她也不能接受由妻变妾的结果。纪灵笙冷冷一笑：“太后一碗水端的可是真平啊，圣上为您的长子，如今贵为一国之君，虽然可以随意将后宫娘娘升降位份，但若是中宫有主，就连圣上也不能将皇后贬为妃嫔。”

“而王爷并不是一国之君，在太后这里，倒是有超越圣上的权利，莫非太后是见次子坐不上帝位，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弥补王爷？”

纪灵笙自知这些话是多么惊骇，所以她一开口便语速极快，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说完了。等众人回过味，脸色果然是无比的惨白，慈寿宫的宫女和嬷嬷全都低下头，浑身微不可察地颤抖。此时此刻，她们巴不得自己原地消失！听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稍有不慎就不只是小命不保，更有可能连累家族啊！太后的表情无比难看，在她心里，琛儿自然是比皇帝重要，她也确实始终坚信那个皇位本属于琛儿！但这些话却不能公之于众。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不管太后私心更看重哪个儿子，都不能拿慕琛和皇帝相提并论，更别说是让慕琛做出连皇帝也不能做的行为。纪灵笙今日在慈寿宫借她行事之机戳破这层窗户纸，对她极为不利，除非……太后眼里闪过一抹狠辣。“灵笙，休要说些气话，母后只是吓唬吓唬你罢了。”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慕琛忽然温和地出声，打破了沉寂。慕琛走出来对太后行礼。“儿子知道母后是出于关心，才会如此，可请母后相信灵笙没有恶意，她那些气话也请母后不要放在心上。”

有了慕琛递的台阶，太后就能顺势而下了。她冷哼一声：“都是纪太师教的好女儿！”

慕琛沉声道：“儿子知道在母后心里从未有过如此念头，母后方才所言不过是在敲打儿子，不要以为有母后和皇兄的庇护，便能任意妄为，是在提醒儿子今后要多忍让灵笙罢了。”

“你知道就好。”

太后忍着怒气，面上堆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看了看纪灵笙，又补充道：“你这王妃幼年丧母，如今长成这个性子也是没可奈何的事，所以那些教训王妃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既然你二人根本不愿和离，那你们的事，哀家也不管了，以后都注意些，别动不动就闹出大动静，让全京城的人看笑话。”

“王妃也别忘了，你代表的还有纪府的脸面，除了你自己的荣辱之外，你纪府上下的荣辱也与王妃息息相关，哀家听闻纪家三公子今年下半年打算下场科考了，若王妃闹出笑话，对你娘家的父亲和几位哥哥，恐怕都有不利的影响吧。”

最后这段话，太后说得十分慈祥，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柔。等她说完了，纪灵笙眸光闪了闪，脸上也带笑，看似真诚恭敬地问太后：“太后您是说，虽然我有娘生没娘养，但我再没教养，也该顾忌一下我爹和哥哥们，免得我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之后，连累了家人么？”

太后笑容一僵，但还是维持着微笑：“哀家乏了，琛儿，带王妃回府吧，无事不要再来了。”

慕琛刚要告退，就见纪灵笙指着慈寿宫外。“太后，外面还有一个尚书府的二小姐呢，您专程请她来这一趟，听说她和王爷撞上之后您还一脸欣慰，显然这位尚书府二小姐的到来，与王爷是有些关系的，您不打算让他们在这里见见吗？”

刚端起茶盏的太后，闻言动作一顿，瓷白的手指也绷紧了，真想捏断这茶盏的把手。这该死的纪氏，她每次开口总没好话，让哀家都忘了那蔺二了。本来想让纪氏为蔺二腾位置，如今这纪氏是赶不走了，蔺二就只能按照原计划进入王府当侧妃了。可纪氏的性子手段如此厉害，哀家真怕蔺二进王府后会被纪氏压得死死的，那哀家这番苦心岂非白费？也罢，正好趁现在当面警告纪氏，这蔺二是哀家亲自为琛儿挑选的侧妃，让她收敛一些。思及此，太后微微一笑。“王妃不提，哀家都忘了。红玉，将蔺二小姐请进来。”

搁外头站了半天的病美人，总算能够进入寝宫了。她在外面听到那位镇北王妃闹出的动静，本就苍白的小脸，因此而更加惨白。进入寝宫时，正好听见太后对王爷和王妃说起自己。“那蔺二，琛儿你也认识，原本你父皇便是想定蔺尚书家的长女为你正妻，奈何后来先皇仙逝，琛儿你要守孝，便三年未婚，后来又自请去了边关。”

“哀家不忍让蔺大苦等，便为蔺大指了一门好姻缘。而蔺二，便是蔺大的亲妹妹，她比你小些，又自幼体弱多病，以致及笄后未曾谈过亲，这两年身子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蔺尚书想为二女儿说亲，却发现这蔺二竟暗中倾慕琛儿多时……”“原本此事蔺尚书一直藏着掖着，直到琛儿你已迎娶正妃，蔺尚书这才想为二女儿求个侧妃之位，哀家觉着，既是蔺大的妹妹，想必也不会差，便请进宫见一见。”

待太后说完，寝宫内，众人神色各异。慕琛眉头微皱，下意识就说：“母后，红拂这些日子刚受了刺激，胎像有些不稳，若此时迎侧妃……”说到一半，他忽然看向了纪灵笙，她不会又吃醋吧？果然下一瞬，纪灵笙认真地说：“太后，这事我不同意，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个女人，那红拂比我先进王府，又有了身孕，我不得不接受，但这侧妃什么的，王爷若要纳，那就先休妻！”

慕琛起先还有一丝小暗喜。听到后面他脸色就难看了。该死的纪灵笙，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离开他！是本王看错她了！这女人根本不会吃醋，她满脑子都是要摆脱本王，为此甚至不顾名声也要拿到休书……想到这里，慕琛立即改了口：“母后，本王忽然觉得，多一个侧妃为王妃分担府中庶务，也未尝不可。”